“臣婢已經聽說了。”我毫不掩飾對他的到來的消息，“公子是昨天進宮的吧。母後娘娘對公子之心，誰人不知？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多做停留，承歡膝下，急急忙忙就要回去了嗎？”

    “是啊！太後娘娘！或者稱呼您長嫂！宮裏雖好，不是臣的居所，何必留戀呢？”昭暉說道。

    “陛下不是曾經為你設置府邸嗎？如果公子願意居住在京城，有何難呢？又何必四處飄零？四海為家？”我說。

    “四處飄零？四海為家？長嫂還真是了解臣弟。臣弟小時候就在這宮裏長大，八歲那年被舅父推舉為太子之後，就再也沒有資格住在這宮裏了。流落漠北，遊走塞外，如同飄萍，不知東西南北。可是臣的兄長卻登基做了天子，位居萬人之上。同是一母同胞的兩個嫡親的兄弟，卻是這樣完全不同的命運！”昭暉感歎說。

    “公子！陛下時常對臣婢言說：當年公子年幼，被人利用，又曆經生死。倘若公子能夠誠心歸順，陛下何曾不想盡孝悌之義，讓公子能夠安心回歸宮廷，承歡父母膝下？昭暉公子，隻要你願意回來，臣婢願意保你！”我委婉說道。

    昭暉聽了我的話，微微笑了一笑。他這個傲岸的表情和剛才慨歎之時的傷感，似乎忽然變了個樣子。

    “謝謝長嫂。還願意保臣弟嗎？”昭暉用複雜的眼神望著我。

    “是。雖然昭暉公子數次與陛下為敵，但是陛下向來仁孝，他一定能夠寬恕公子之罪！隻要公子願意真心悔過……”我是真心勸解他。

    “臣弟不知有何之過？”昭暉公子的眼睛閃爍著奇怪的光。

    我聽了這話，心裏涼了一下。昭暉的意思，他是不會悔過的。他既然這樣對我說，想必他也不會對大王太後娘娘吐露他做下的那些卑劣叛逆之事。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昭暉公子！淩陰之上，有鬆節油爆炸的痕跡。這件事情看似神不知鬼不覺，可是要想瞞住臣婢是不可能的。”我開門見山說道。

    “是嗎？”昭暉若無其事地說道，“臣弟知道：太後娘娘最擅長用鬆節油！這個可是人所共知的。莫非陛下的不測，是太後娘娘暗中策劃？想起來也有道理：設計陷害了陛下，然後襄王攝政，太後娘娘和襄王可以聯袂主宰天下了！太後娘娘可能最有嫌疑啊！”

    “昭暉！”我憤怒地對他說，“陛下何負於你？早點悔悟吧。”

    昭暉大笑道：

    “臣弟不知長嫂在說什麽？悔悟？這個世界上誰應該悔悟？憑什麽同是王家嫡親血脈，一個至尊至上，而另一個就要為人走狗，四處漂泊？所有這一切，都是上蒼做出的安排！為了公平起見！”

    我聽了這樣的話，更加堅信是他從中作梗。

    我苦口婆心勸他說道：

    “昭暉，你的目的是爭奪王位。可是現在你已經徹底失敗了！你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了！早點放手，臣婢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否則，你將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昭暉公子對我笑了笑說：

    “長嫂！臣弟真的不知道長嫂在說什麽。你是說臣弟陷害了陛下嗎？找出證據來？找到陛下啊？長嫂不是派了很多人前去尋找陛下嗎？臣弟身邊似乎也多了很多侍衛是不是？長嫂！說實話，臣弟對您還是蠻佩服！心思用盡，連母後娘娘都被您發動起來！真不容易啊！可惜！臣弟一無所知！幫不了太後娘娘！”

    我隻覺得血往上湧。

    昭暉恭恭敬敬給了施禮說道：

    “臣弟要告辭了！臣弟這輩子輸在一個女人的手裏，真是不甘心。長嫂真是有本事，得了陛下的心意就是了，還能把襄王調撥得團團轉。襄王那樣一個英雄霸主，竟然過不了一個美人關，真是匪夷所思！臣弟告辭了！這個宮廷今天臣弟回不來，明天就沒有機會嗎？臣弟還會回來的。”

    昭暉施禮罷，扭頭大搖大擺走去了。我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真的覺得一把利刃紮在了心裏。他是絕不會回頭的！他是拚死要爭這個天下！他的心裏充滿了怨恨，他覺得世界對他太不公正。所有的恨意和不平，他都會發泄到昭明身上。

    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敢想象，昭明的處境會是怎樣的！

    昭暉淡然從容，大搖大擺，離開了王宮。他的背影一直在前行，到了宮苑門口的時候，他回首看了一眼。

    他不是給這個宮苑告別。他是不甘心。在灰蒙蒙的雪花中，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是我能夠想象到他的眼光——

    攫取，貪婪，報複。

    我剛剛回到關雎宮裏，我派出的那位奇人就已經在聽命了。

    我連忙吩咐讓他進來。他給我行禮，將他聽到的話已經寫在絹布上麵，詳詳細細，讓我閱讀。

    “臣仔仔細細回顧，將兩人的對話寫了上來，請王後娘娘過目。”

    “好！”我一邊看，一邊吩咐他說，“你給我細細講出來。”

    那位奇人說道：

    “當天晚上，大王太後娘娘和昭暉公子在賢裕宮裏密談。小人就在賢裕宮上麵的房頂上，揭開一片青瓦偷聽。聽得大王太後娘娘逼問昭暉公子：陛下是不是他設計陷害的。昭暉公子死不承認。大王太後娘娘似乎有所懷疑，就對昭暉公子說道：‘本宮隻有你們兩個嫡親的骨肉！你想絕了本宮的後嗎？’昭暉公子默然不應。就是這樣的情形。”

    “以你聽到的話語口氣，是不是昭暉做的？”我問道。

    那奇人說道：

    “以臣的看法：大王太後娘娘是真心想要逼問出來，口口聲聲讓昭暉公子放了陛下；可是昭暉公子根本就不承認是他陷害了陛下。可是聽他的口吻，隻是口頭上的否認，心裏似乎另有計較的意思，隻是不願意對大王太後娘娘說出實情。”

    這人看起來很靈敏。他很明白我的意圖是什麽。他補充說：“這隻是臣的推測，臣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

    我點點頭說：“多謝了。回頭臣婢會為你請功。你可以去了！”

    那人跪拜說：“臣分內之事，不敢請功。多謝太後娘娘！”

    那人走後，我苦苦思索，到底昭暉把昭明弄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一點線索都沒有？他到底用了什麽樣的手段能夠做到不露一點蛛絲馬跡？

    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既然劫持了昭明，為什麽不提出相應的條件？應該是提出條件的時候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