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告訴他我愛他！我願意跟他回去！狂熱的吻，激動的喜悅，渾身如同噴湧不斷的、火山一般的熱情都會滾滾而來。我就能夠得到他全部的愛了！

    但是，我不能這樣告訴他。我們分別之後，我已經接受了昭明對我的愛。我把全部的身心都給了昭明。我沒有權力去愛任何人。我沒有理由去背叛昭明對我的愛。

    我的沉默就是回答。

    襄王用他鷹一樣冷酷又犀利的眼睛盯著我說：“如果沒有昭明，你毫無疑問還會和我在一起！都是因為昭明！他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了！”

    “王爺，不要這樣想。臣婢真的覺得對不住王爺，辜負了王爺對臣婢的愛！”我說。

    “如果你已經不愛我，就不要說這些話。任何一個字都是多餘。趁我沒後悔，從我身邊離開吧。我以後不要再見到你！我們從此恩斷義絕。如果你再出現在我麵前，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看看郭穎，看看擎月！那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你說的不錯，我身邊的女人都不得善終！現在給我滾吧。”

    襄王的聲音，像是從幽冥裏麵傳出來的。

    我渾身有點哆嗦。我感覺到了無邊的寒意。我的這個背棄他的殘忍選擇，不僅僅是把我推到了襄王的對立麵，把昭明推到了襄王的對立麵，也把襄王自己推到了他自己的另一麵——

    對我的愛的崩潰，變成了無邊的恨意；對我的瘋狂的、火焰般的熱情，變成了瘋狂的憤怒的火山；他不斷湧起的希望和付出的覆滅，反過來成了不斷湧起的絕望和報複。

    我看到襄王的臉變得陰冷。即使是滿殿宇裏跳躍、撲騰的紅光也擋不住那種撲麵而來的寒氣。襄王站了起來，他從懷裏取出了一方素帕，當著我的麵，一甩手丟在了旁邊的火盤裏。

    素帕上麵繡著的鮮豔的木芙蓉花，在絢爛火光的撩撥下，爆發出一陣奪目的光焰，很快變成了一灘沒有生命的灰燼。

    那是我親手為他繡製的素帕，上麵還有我們曾經的誓言。襄王一直隨身帶著。現在，他把它們丟進了火裏。

    “王爺！”我絕望地叫了一聲。

    我回到關雎宮的時候也已經是夜半。昭明已經回來了，在宮裏等著我。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慘白又淒涼，神情也如同頹敗的殘荷，隻剩下撐不起的枯枝敗葉。

    昭明是聰明人，他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麽狀況了。他輕輕安慰我說：“沒關係。總有辦法對付的。真的沒關係。”

    我躺在昭明的懷抱裏。一種說不出的憂傷在我心裏流淌著。那不是憂傷的河流，那是痛著的難過的河流。襄王，我曾經那樣愛著的人，願意用我的生命去交換的人，徹底和我反目了。我為他付出過，他也為我付出過，我們之間，將變成素不相識的陌路人了。

    或者，還不如素不相識的陌路。

    襄王快意恩仇，他拿起刀，快刀斬亂麻，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徹底割斷了。

    那方燃燒成灰燼的木芙蓉的素帕，是我一針一線為襄王繡製的。襄王也一直帶在身邊。他親手把它投到了火裏。

    我明白他的意思：恩與怨，情與仇，從此以後，徹底拋卻。他眼裏不再有我。我的眼裏也不再有他。

    我趴在昭明懷裏，一直在無聲地淌眼淚。襄王是夠絕情的。我不是沒有領會過。他愛也愛得瘋狂，恨也恨得徹底。他本來就是一隻驕傲的猛虎，溫順的時候臥在你的膝邊、裙下，發怒的時候狂奔、跳躍、嘯傲山林。

    現在他一怒狂嘯而去了。

    臨近四更的時候，外麵的人來回稟昭明：襄王帶著他的人馬，連夜返回夏宇國去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襄王這一隻桀驁不馴的猛虎，你不讓他發威也不行的！由著他吧。他對你說了什麽？”昭明問我。

    我不願意說一個字。我偎依著昭明，說：“天亮了。陛下睡一會兒吧。”

    襄王從那以後就好像從我的世界消失了。好長時間沒有他的一點消息。後來聽昭明說了一聲：夏宇國建立左、中、右、上、下五軍，分出了五路人馬。

    按照規製：天子設六軍。諸侯國隻能設三軍。左、中、右就是了！襄王竟然違公然反規製，增設上下兩軍，擁立五軍，僅次於天子之製。他想要加強軍備，武力稱霸的誌向已經很明確了。

    我心裏明白：這隻是個開始。襄王總有一天會扯開大旗，公然和昭明對抗的。

    昭明倒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笑笑說：“設立五軍，還是沒有設立六軍嘛。還不是在禮製之內？他怎麽不公然僭越呢？”

    我說道：“襄王這是有心和陛下對抗。他這麽設立五軍，兀竺國也不會落後，用不了多久，兀竺國也會效仿的。”

    昭明說道：“襄王對我有功。他現在如同受傷的老虎，發泄一下也行。我不追究。我讓著他。看他能怎麽著！”

    昭明看什麽事情都明白得很。他已經知道：襄王不是勸慰、誘導能夠說服的了。他以前樣樣都讓著襄王。襄王那一次將我挾持帶出去半個月，回來他一句話都沒有，還幫著襄王驅逐身上的不死藥的熱毒。

    但是這一次，他應該知道讓步隻會縱容襄王的罪惡。暴怒和失望已經衝昏了襄王的頭腦，他已經變得毫無理智、任意妄為了。

    隻要想到襄王把我繡製給他的木芙蓉的絲帕，一下子丟到火裏的樣子，我就感到心寒。

    襄王做事就是這麽狠毒。當初廢棄我的時候，他為了斷絕我的心意，把象征我們愛情的木芙蓉都鏟除；現在，他能當著我的麵，把我給他繡製的素帕丟在火裏。那素帕上麵，是我們曾經留下的盟誓。襄王就是這樣：怎麽痛怎麽來，怎麽狠怎麽做。一刀砍下來，也要照直砍在你的心裏。

    但是，襄王更狠的地方不在這裏。他心裏更恨的是昭明！他要對付的人也是昭明。他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昭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