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諸侯接到邀請都聚攏過來，黑壓壓的人群如同以群群禿鷲一般落在各個地方，打破了天平山往常的寂靜。各諸侯國君的儀仗、旌旗，茂林修竹般覆蓋著各個山頭。

    我剛剛打開馬車的布簾，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還很奇怪。在我的心目裏，我還以為正好是昭明召集諸侯群臣，有什麽會盟之類的，所以並沒有太過在意。

    公孫茂一直護送著我，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我說句實話，他這一次表現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感覺好些。

    等我被帶到諸侯圍坐的中央廣場上，成為眾目睽睽的對象。然後發現昭明神色嚴峻，一言不發，我才意識到有什麽問題。

    然後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多熟麵孔。朝廷大臣來了不少，那個正襟危坐的姚大人，此時就坐在昭明的左邊啊！南郭嶽大人，還有西乞封大人，都是我熟悉的麵孔。

    各路諸侯也來了不少。陳國的晟景，那是我立的；徐國的東葛，我救過他；齊國的閔王，我見過幾次。還有崔愷太宰，就在他身邊。最顯眼的當然是襄王，他若無其事坐著，就坐在昭明的右邊。明信侯在他身邊。他身後一個是楊毅，一個是公孫白乙。威風赫赫，特別顯眼。

    “出了什麽問題呢？”我心裏暗自尋思。我看了看公孫茂，他還是那樣陽光燦爛笑著，把我帶到眾人的麵前。

    我給昭明行了個禮。昭明沒有吭聲。

    公孫茂先說話了：

    “諸位大人！各位王爺、親貴：

    現在臣把王後娘娘帶來了！王後娘娘竟然偷偷到臣的兀竺國去，拐走臣的夫人。臣以禮相待，希望王後娘娘能夠交出臣的夫人，可是王後娘娘不予理睬。王後娘娘為君，臣為臣子，又有義母子的情分。臣萬般無奈，隻好請來天下諸侯，將王後娘娘交給陛下發落，來給臣主持個公道。”

    我聽了公孫茂的話，我才明白：這個家夥包藏禍心。我怎麽這麽傻？他早已算計好了，我卻一點預感都沒有。救走綠蘿公主這樣的事，私底下可以說是正義的事情。可是擺在當麵上，卻是說不出口的。

    其一，綠蘿公主是公孫茂正式冊封的夫人。是公孫茂的妻子。夫為妻綱，決定綠蘿公主命運的是公孫茂，而不是我。我是沒有任何權力去帶走綠蘿公主的。

    第二，我縱然是王後，也沒有權力決定諸侯國國君大人的宮闈私事。更何況王後不幹政。如果坐實了我的罪名，是影響了昭明的聲譽的。

    我有點發愣，想著該怎麽辦？

    昭明開口問道：“國君大人所說，可是實情？”

    我想著，是承認呢？還是否認？如果否認，公孫茂將那幾個奴婢嚴刑拷打，當眾指認我，更加重了我的罪。如果承認，那我的罪名成立，昭明無奈就要我交出綠蘿公主，我怎麽辦呢？

    我心裏還在猶疑不決，我的嘴卻不受控製，說道：“國君大人血口噴人，臣婢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這就是公開否認了！

    公孫茂笑笑，問我說：“王後娘娘不在王宮裏侍奉天子，不遠千裏，不怕炎熱酷暑，跑到臣的兀竺國去做什麽？”

    我說道：“聽聞兀竺國山上有合歡橘樹，樹上結合歡橘，味道甘美無比，此時正是成熟時節，所以好奇前去采摘。遊樂而已，何必如此！”

    公孫茂說道：

    “臣的綠蘿夫人到屋駝山采藥散心，一去不回。臣問跟隨夫人的侍從奴婢，說是被王後娘娘帶走了！王後娘娘雖然有天子庇護，可是當著天下諸侯的麵，還敢不承認嗎？”

    我冷笑說：

    “天子尚不知情，談何庇護？國君大人既然說夫人被臣婢帶走了！臣婢尚在國君大人手裏，夫人何在？何不搜出當麵對質？”

    公孫茂看我耍無賴，著急說道：“王後娘娘請交出臣的夫人！要不然，臣隻好請天子定奪！”

    我說道：“臣婢不曾見你的夫人！去哪裏交出？你沒有證據，還想誣陷臣婢，天子如何能夠定臣婢的罪？”

    公孫茂看我這麽無賴，發狠說道：

    “王後娘娘敢當麵和臣盟誓嗎？臣所說的都是實情！倘若有假，鬼神殛之！王後娘娘敢當著天下人之麵發誓嗎？”

    我可不敢發這樣的毒誓。

    在我們這樣的時代，我們都相信發這樣的毒誓、會受到神靈的監督和懲罰。我在說謊，我怎麽敢發誓？

    我厚著臉皮說道：

    “真是可笑！國君大人竟然要和臣婢當麵盟誓！國君大人第一次盟誓效忠天子，可是設下陰謀詭計，妄圖一舉滅掉中原諸侯，陛下和襄王都險些中計落入你陷阱；國君大人第二次盟誓對王室稱臣，可是沒多久侵伐中原，這才丟了落楓江一帶；然後給王室稱臣納貢、認作父母，可是轉眼之間勾結逆黨陷害臣婢。鬼神有靈，殛殺你三次了！你之所以還活著，鬼神無靈、奈何不了你罷了！你有什麽資格和臣婢一起盟誓？”

    我這辛辣語言一出，公孫茂麵紅耳赤，氣得說不出話來。

    看樣子，我是占了上風了。我偷眼看看那些諸侯，有的掩袖而笑，有的悄聲議論，我這才有點放心了。

    正在這時，襄王開口說話了。

    襄王太了解我了。我幹了什麽事他心裏明明白白。這時候他開口說話，我不知道是吉是凶。

    “王後娘娘不遠萬裏去兀竺國采橘，這本身就有些稀罕了。按照禮法：君入境，應該知會國君大人知道才是。王後娘娘為何偷偷入境而不知會國君大人？不告知而入為犯境，王後娘娘不在宮裏好好的，突然犯境、意欲何為？”襄王問道。

    這個可惡的人！我真不想看見他的臉。

    “臣婢卑微，不懂禮法。所謂知會不知會，按禮不按禮，臣婢怎麽知道？犯境之罪，臣婢受之。不過臣婢想做什麽，需要給王爺回稟嗎？”我反唇相譏。

    “王後娘娘如果真的是采橘，應該采了許多才對。國君大人是在哪裏見到王後娘娘的？”襄王問道。

    “臣聽聞夫人失蹤，派人追擊，在源江南岸看到王後娘娘騎著馬奔走的。”公孫茂說道。

    “王後娘娘既然去采橘，為何空手而回？就算山上沒有找到，為何不令地方貢獻？難道兀竺國吝惜一橘嗎？”襄王問道。

    “臣婢喜歡去采就去，采不到就回。何必驚擾地方？王爺以為臣婢跟王爺一樣，尋釁滋事以為能嗎？”我諷刺他說。

    “不得無禮！”昭明說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