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元嬰宗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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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連笙哪裏聽不出他是在指桑罵槐,但朝玄慧看時,卻見他仿佛有些驚訝,正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一時間玄慧便沒有接話,洛連笙心念一轉,道:“這些殷勤備至心懷叵測之輩,的確無須搭理。”
他語氣淡淡,梁錦書卻有些做賊心虛,覺得洛連笙話中仿佛意有所指。但他馬上就說服了自己,對方隻不過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並無他意。況且梁錦書臉皮的確是厚,便是後來洛連笙叫他莫要再稱自己為淩塵,梁錦書也泰然自若地應下,一口一個“宗主”,語氣滿懷熱情,然後在玄慧告辭後,臉上便滿是勝利的喜悅。
洛連笙眼角餘光看得一清二楚,心想若是告訴此人自己與玄慧早約定了要在文華坊市見麵,探討紅綾珍藏的修煉心得,此人又會是哪種醜陋的麵容?
地宮既已不複存在,洛連笙等人自然打道回府。等他與梁錦書一同回到大悲伏魔宗,剛進入山門,便有一名雜役弟子迎麵而來,給洛連笙行了禮,又對梁錦書道:“梁公子,您有一位客人,已在本宗候您多時了。”
梁錦書心頭登時一跳,問:“不知那位客人如何稱呼?”
那弟子告訴他:“對方自稱姓蒲。”
洛連笙微微挑眉,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倒是不曾想,剛結束了地宮的戲,蒲玉軒竟找上門來,隻怕能再送上幾出精彩大戲!
而且他現梁錦書好似越來越沉不住氣——要知在賀淩塵的記憶裏,梁錦書固然演技有些欠缺,疏漏倒的確很少。如今換了他來當賀淩塵,梁錦書的所作所為同賀淩塵記憶裏的那位梁公子,真有不小差距。
聽到該弟子的回答,梁錦書悄悄攥緊拳頭,又倏然鬆開,心念電轉間他想了許多,但也慶幸自己足夠鎮定:“多謝,我知道了。”
接著他回過頭來,對洛連笙笑得滿含歉意:“宗主,原本我還想把你送回去,但現在既然知道有客人久候,而我也回來了,自然不便令其繼續久等下去。隻能先與宗主暫別,待我招待了客人再與宗主把酒言歡。”
隻是從他極其細微的神態舉止來看,梁錦書此時已經難得有些心不在焉,迫不及待也幾乎寫在了眼底。
真是叫人一眼都能瞧出他與姓蒲的有貓膩……洛連笙就道:“既如此,不妨到時將其也帶過來。”
梁錦書愣了愣,言不由衷地道:“若他願意,我自然也希望他能與宗主彼此相得。”
洛連笙道:“用不著相得。”
梁錦書還沒來得及答話,隻聽洛連笙又道:“你去吧。”
梁錦書離開洛連笙便往客院行去,先是想到:玉軒怎的如此不知輕重,明明已叫他安心等待,現在卻來大悲伏魔宗作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情況!
便是梁錦書自己都渾然未覺,自打來到大悲伏魔宗住下,一門心思地想要征服那位宗主以後,他已經很少會想到遠在開陽宗等待解毒的心上人了。
繼而梁錦書又回味起洛連笙最後那兩句話,麵上則浮現出一絲得意笑容:再是冷淡,如今見他另有人掛念,賀淩塵還是忍不住了!那句“用不著相得”,分明就透著醋意!而那句“去”,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叫他回!
梁錦書這一路上步履匆匆,不一會兒就來到客院內,他還在暢想要如何將那動人至極的高嶺之花采擷在懷中的時候,迎麵一道雪白身影阻住了他的腳步。
對方上下端詳梁錦書一番,語帶譏誚:“你還記得我啊。”
梁錦書一見蒲玉軒那副立在風中單薄瘦削的模樣,登時露出幾分愧疚和心疼,連忙拉起他進屋:“玉軒,你對我再有情緒,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魂識反饋給洛連笙,洛連笙嘖了一聲,心想此人總算對蒲玉軒還有幾分真心。
蒲玉軒果然就軟化下來:“罷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情況,治總歸是治不好的,再當心些又能如何。”
梁錦書道:“快別這麽說!”他柔聲安撫蒲玉軒,“玉軒,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替你療毒,讓你恢複如初,仍是當初那個快快活活的玉軒,你要相信我。”
老實講,蒲玉軒並非那等容貌俊美的修士,難怪在賀淩塵看來蒲玉軒不是以色侍人之輩,但此時他身中融雪奇毒,卻叫膚色雪白近乎透明,一頭長並未束起,如瀑般散落,絲根根銀白,倒顯出了一種別具一格的病態美感。
此時蒲玉軒聽了梁錦書的話,臉色微微泛紅,叫那張不甚出奇的臉孔多了幾分豔麗:“我知道的錦書,我知道你一直心存愧疚。但其實不用的,我為你中毒,是我心甘情願,決計怪不到你頭上來。”
梁錦書仿佛也有些情動,一展長臂,將他攬在懷中。
但從魂識所見來看,梁錦書眼底卻像是堆積起了一團黑雲,顯然並不完全像他所表現的那般柔情蜜意。
再結合蒲玉軒的話來看……洛連笙心念電轉,意識到了幾分從前賀淩塵不曾察覺到的真相。
蒲玉軒說是不計較,但他的字裏行間分明是在提醒梁錦書自己身中融雪奇毒乃是代他受過。梁錦書看似對蒲玉軒心懷愧疚疼惜,但背地裏也有別的心思。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兩個人都表裏不一,倒的的確確乃是絕配。
洛連笙很滿意,因為從眼下的情形來看,促使他二人成為一對怨偶,恐怕不算什麽難事。
待到魂識再窺探下去時,梁錦書已在勸說蒲玉軒趕緊回開陽宗去:“……玉軒,你在此地,總比不上在自家宗門順意。”
蒲玉軒道:“仙醫□□我須得修習歡喜道的人才可吸附此毒,我到了歡喜道的大本營,你卻讓我回去?嗬嗬……”他退出梁錦書的懷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真是奇也怪哉。”
梁錦書可不會被他輕易拿住話頭:“話雖如此,但若我們直接上門找人,誰會願意舍棄自己一身苦修多年得來的修為?修為不夠,對你的毒又無濟於事,所以我才煞費苦心地挑中那一定能替你解毒的人,隻需你在本宗等候一段時日,我必會替你解毒。”
“等候一段時日?”蒲玉軒冷笑一聲道,“我是在等,但你倒是說說,你有多久沒有同我聯係了?”
梁錦書這時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竟有許久不曾想起過蒲玉軒,但他哪裏肯承認:“聯係越多,越容易走漏風聲。”
蒲玉軒道:“你我謹慎些便是。”
梁錦書又道:“我這邊事務繁忙,那人也不易上鉤,哪裏分得開身。”
蒲玉軒道:“我看你挺閑的,都有空與那位賀宗主把臂同遊了。”
梁錦書臉色微沉:“玉軒!”
蒲玉軒仿佛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卻並不認錯:“怕什麽,這裏難道還有別人聽見我說話不成?”
此時他們正在客院梁錦書的居所內,門窗緊閉,修士亦有手段判斷周圍有無他人。
梁錦書道:“畢竟隔牆有耳。”
蒲玉軒道:“我看你是樂不思蜀,不想回去了吧。倒也是,有賀宗主那樣一個美人陪伴,可比我這病秧子好太多了。”
梁錦書與蒲玉軒竟是起了爭執!
這樣想來,當時梁錦書急忙趕回來,或許並非洛連笙所認為的那樣,而是擔心蒲玉軒說漏了嘴,著急把他送回開陽宗。洛連笙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覺得叫魂識窺探十分明智。
“你趕緊回去,莫要在此地久留!”梁錦書仿佛也有些不耐煩同蒲玉軒再吵下去,“你要相信我,我是肯定要給你解毒的。至於我如何找到人,找的又是誰,這些是我需要操心的事。”
蒲玉軒道:“反正是為了解毒,我留在這裏礙了你什麽事!”
梁錦書越煩躁起來:“那你說,你留在這裏能幫我什麽?你再待下去,難免露出馬腳,萬一被人察覺到你我關係,那我又怎麽能讓他傾心於我,甘心替你療毒!再說……”他音量漸低,“你難道沒有看出,這大悲伏魔宗何等富貴嗎!”
蒲玉軒聞言神色微動,若有所思。
梁錦書再接再厲:“總之,你回去,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不管洛連笙怎麽看,他都看不出梁錦書會像賀淩塵記憶中那般對蒲玉軒一心一意,以至於暗算賀淩塵去替他療毒。但轉念一想,這也難怪,要知因地宮一行,梁錦書現在身上隻怕還背著大筆債務——那幫同夥損壞的法寶等物,不由梁錦書來付賬才怪!因此梁錦書迫不及待地想要拿下自己這名金主,替蒲玉軒解毒自然成了次要之事。
但洛連笙卻也不想蒲玉軒太快離開。
他當時說那兩句話,本就別有用意。要讓梁錦書求而不得,總不能把他直接轟走。而要讓梁錦書與蒲玉軒二人在通往怨偶的道路上奔騰,也是兩人齊至才便於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