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秦嫿注定是要失眠的。

    身邊的燦燦早就睡熟了，閉著眼，小嘴裏呼著氣，睡得很好很幸福。

    秦嫿側著身，看著兒子的睡顏看了許久，眼睛都沒眨一下，仿佛永遠看不夠。

    她生下他之後，他便被送去了保溫箱，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沒親眼看過他和抱過他。

    好在，他還活著。

    她伸手輕輕得摸了摸燦燦的小臉蛋，燦燦扁了扁嘴，發出囈語，“媽媽……”

    秦嫿的眼睛和鼻子又開始有點發酸了，她拿手使勁得揉了揉眼，告訴自己不許再哭了。

    最近也不知怎麽的，她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哭。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光亮，隨便震動了起來。

    她睡覺之前把模式調成了震動，怕鈴聲會吵著燦燦。

    她將手機拿過來，看著屏幕上的手機號碼，心直接就漏跳了一拍。

    是封絕熙。

    她抿著唇沒敢接。

    震動停止，很快，又重新開始了。

    秦嫿深吸了口氣，到底是沒有忍住，輕手輕腳得下了床，拿著手機躲到了窗簾後頭。

    手機震動第四遍的時候，她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無比，按下接聽鍵，困難得發出了聲，“喂……”

    “秦嫿。”那邊封絕熙的聲音聽起來有絲悲痛。

    秦嫿的手指攥緊了窗簾，努力擠出笑來，說話，“你還好嗎？”

    封絕熙低低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譏諷，“好，失去你，我能好到哪去？”

    秦嫿覺得自己呼吸都快呼吸不過來了，低聲道：“你別這樣，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你呢，你好嗎？”封絕熙反過來問她。

    “我……沒什麽不好的。”她快速得回答。

    “封瑾，他來找你沒？”

    秦嫿頓了頓，有些不忍卻不得不開口，“我現在跟我的兒子在一起。”

    電話那端徹底的沒了聲音。

    秦嫿咬緊了唇瓣，哽咽著低語道：“對不起，絕熙，那是我的孩子……我沒辦法……”

    “別說了！”封絕熙打斷了她的話，“我早就應該知道，早應該知道的……”

    聽著他的話，秦嫿很不是滋味，她很努力得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低語，“絕熙，別再找我了，你要跟韓恩美，好好的。”

    封絕熙沒有說話。

    秦嫿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狠狠心，率先將電話掛斷了。

    她緊緊攥著手機，身體顫抖，站在窗前，無聲得落淚。

    忘了吧。

    反正都沒可能了！

    她緊緊咬著唇，特別努力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怕嚇著了燦燦。

    她哭了一會，頭就痛了，她伸手抹去滿臉的淚水，慢騰騰得走回去，輕輕地躺回去，睜著眼，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這個時候，她就越發恨起封瑾，如果不是他，事情都不會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麵！

    憑什麽她跟封絕熙那樣痛苦，而他封瑾，卻毫發無傷！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封絕熙坐在海礁上，看著海水洶湧得拍著礁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韓恩美從附近的酒店裏出來找他，她穿著的吊帶藍色長裙，被風一吹，便鼓了起來。

    她站得遠遠的，看著封絕熙的孤寂的背影，臉色很不好看。

    原本她還挺高興封絕熙肯帶她出來度蜜月的，想著趁著這時機，跟他好好培養下感情。

    哪知道過來後，封絕熙白天就睡覺，晚上到處晃蕩，到斐濟已經三天了，他連一次都沒有碰過她。

    這也叫蜜月？

    韓恩美抿了抿唇，很快調整好麵部表情，朝著他走了過去。

    “我說你去哪了呢，到處找不見。”韓恩美走過來，在他的旁邊坐下，輕輕得將頭依靠邊他的肩上，“這樣看大海，還真是壯觀。”

    封絕熙將手機收了起來，沉默無語。

    韓恩美又道：“這兒比國內快了四小時，家裏那邊應該是一點了吧。”

    封絕熙含糊得應了聲嗯，看著遠方漸漸發亮的天際，繼續悄無聲息。

    韓恩美突然道：“不如我們回去吧。”

    封絕熙這回有了較大的反映，側過頭皺著眉來看她，“還有四天的行程。”

    “算了，我不想待在這了……”韓恩美挺委屈的，“你白天睡覺，晚上不見蹤影，我一個人逛著也挺沒意思的，還不如早點回國，好歹，能跟朋友出去逛逛街。”

    封絕熙麵露愧疚，“抱歉，我有點……”

    他隻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說起來，也挺對不起的。

    “不要說抱歉，我嫁給你，是我自己甘願的，就算有什麽不好的結果，也不關你的事。”她眸中帶淚，輕輕得道。

    封絕熙說不出話來，心裏想著很多事。

    想著秦嫿跟他說算了，想著她說她跟她的兒子在一起，想著她說對不起……

    他苦澀得笑了笑，突然起身，朝韓恩美伸出手去。

    韓恩美愣了愣，半晌，才不敢置信得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封絕熙將她拉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往回走，淡淡地道：“回酒店吧。”

    韓恩美是意外的，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終於撩到了他的心裏，她跟在他身後，也不管他看沒看到，很用力很用力得點了點頭。

    秦嫿到淩晨五點才有了點睡意，迷迷糊糊得睡去，八點，就讓燦燦給叫了起來。

    他的小臉枕放在床邊，眼睛明亮，對著剛睜開眼的秦嫿笑著露出兩個酒窩，“媽媽，爸爸讓你下去吃早餐。”

    剛睡醒的她，腦袋處於放空狀態，隔了會才反映過來，她摸了摸燦燦的腦袋，笑著道：“好，我馬上來。”

    她起床，昨夜的哭泣加上眼眠不足人，令她有了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晃了晃腦袋，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裏眼睛紅腫的自己，苦笑了下，擠了牙膏開始刷牙。

    草草收拾了番，她轉身下樓。

    封瑾坐在餐桌的主位，喝著咖啡翻著報紙。

    見樓梯有聲音，抬眸，入眼的是一張略顯得憔悴的臉。

    秦嫿紅腫的眼睛，在告訴他，她昨夜在哭。

    他不動聲色，端起咖啡喝了口，才跟她道了聲早。

    “早。”秦嫿坐下，拿起刀叉，吃放在眼前的荷包蛋。

    燦燦在喝牛奶，嘴上一圈白色的奶漬，看起來滑稽可愛。

    封瑾將經濟新聞看完，合上報紙扔到一旁，開始認真吃早點，他邊吃邊問秦嫿，今天有什麽打算。

    秦嫿想起婚禮上她隻顧著自己逃亡，根本就沒顧及到母親張瀾。

    之後張瀾便是有葉詩雅照顧著。

    現在她回來了，應當回去給母親一個說法了，還有燦燦。

    她說話，“我想去趟醫院看看我媽，順便也是讓她見見她的外孫……”

    她能想象著到時候的場景，母親一定會生氣，甚至可能氣得暈厥，她隱瞞著她那麽多的事……

    封瑾皺了皺眉，“不怕刺激到你母親？”

    “總歸要知道的，”秦嫿用手中的叉子將雞蛋戳破了，明黃色的雞蛋黃便流出來。

    封瑾考慮了下，說道，“我陪你去。”

    秦嫿頭也沒抬，直接拒絕，“不用，我自己去。”

    他去，用什麽身份？

    事情已經破亂的，秦嫿不想他再去添亂。

    封瑾皺眉，他怕的是秦嫿去坦白，會被張瀾打死，也怕張瀾受不得刺激，出點什麽事，可秦嫿也倔強，咬死不讓他去，他也就隻好道：“那行吧，冷灝在那，要真出了什麽事我趕不過去，你可以讓他幫忙。”

    秦嫿懨懨得應了聲哦。

    吃過早點，封瑾開車去公司，因為順路，秦嫿也不好意思麻煩李管家，便坐了他的車去醫院。

    好在燦燦也在，兩人之間也不至於太過尷尬。

    因為早起燦燦多喝了杯牛奶，半路的時候尿急，封瑾靠路邊停了車，帶他去廁所尿尿。

    趁著這時候，他問燦燦，“媽媽昨晚哭了？”

    燦燦脫著褲子，“沒有啊。”

    封瑾若有所想，想她可能是在燦燦睡著之後偷偷哭的。

    可哭什麽？這大半夜的，又有什麽東西能惹了她哭？

    他滿腹心事得帶著尿完的燦燦回到車上。

    燦燦依靠在秦嫿的懷裏，抬頭看著她，大眼忽閃忽閃的，“媽媽，去醫院，不打針。”

    秦嫿笑起來，“不打針，媽媽帶你去見外婆。”

    “外婆？”燦燦不理解這個詞。

    秦嫿解釋給他聽，“外婆就是媽媽的媽媽，爸爸的媽媽叫奶奶，媽媽的媽媽就是外婆。”

    燦燦明白過來了，又有些怕老人家，“外婆，凶嗎？”

    “不凶，外婆很好。”

    燦燦這才有點放心，拍著胸脯道：“嚇死我了。”

    秦嫿看著他的模樣，無聲得笑了起來，看來封瑾母親還真是個嚴厲的人呐，瞧把燦燦嚇得都快成陰影了。

    車子很快便到了醫院，秦嫿抱著燦燦下了車。

    封瑾沒有立即走，搖下車窗，對她道：“要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秦嫿抿了抿唇，虛應了聲好。

    封瑾又把視線落在興高采烈的燦燦身上，囑咐了句聽媽媽的話，才駕車離開。

    秦嫿領著燦燦，回身，望了眼醫院的大樓，重重的吸了口氣，才領著兒子往裏走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