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似乎大家吃得都挺不是滋味的。

    吃得差不多時，封老爺子最先起身的，他的目光落在神色陰鬱的秦嫿身上，微歎息，道：“秦嫿，你跟爺爺來，爺爺有話要跟你說。”

    秦嫿抬眸，神色錯愕，足足愣了三秒，才站起身來輕聲應了聲嗯。

    陳鳳枝握著筷子，臉色已然是難看了起來。

    封瑾跟著起身，看樣子是想要陪秦嫿一同上去。

    封老爺子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就別跟來了。”

    封瑾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麽，手搭在秦嫿的肩上，湊在她耳邊低語，“爺爺不會罵你的，別擔心。”

    秦嫿並不擔心，真的，從最初到最後，爺爺都對她特別好，他是拿她當親的孫女在看待，而她，卻那樣不孝給他帶來這樣無法啟齒的難堪。

    秦嫿帶著內疚忐忑得心情隨封老爺子上樓了。

    封瑾抬眼看著她的背影，手搭在椅背上，微皺著眉頭。

    那邊韓恩美也起了身，對陳鳳枝道：“媽，我去看看絕熙，他可能時差還沒倒回來。”

    陳鳳枝心情複雜得點了點頭，“去吧。”

    封建國叫住封瑾，問他公司上的事，兩人邊說話邊走向客廳。

    一瞬間，餐桌上的人都走得七淩八落，隻剩下封錚和燦燦還在慢慢吃著。

    封錚覺得自己還沒飽呢，怎麽人都走光了？他突然也沒有胃口，放下筷子，輕歎了聲，都是一家子的，怎麽就鬧成現在這樣了！

    封老爺子把秦嫿帶回了房間，屋裏點著檀香，味道濃鬱。

    他手指巍顫顫從床頭櫃上拿了藥，和著水吞了下去。

    不過是十來天未見，他卻像是更蒼老了幾歲，行動都有些不便了起來。

    秦嫿看著他，眼眶發紅。

    封老爺子把藥吞了，才轉身回來，看著她淡淡地笑起來，“秦丫頭，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

    秦嫿拚命搖頭，“爺爺，對不起，是我們，是我們讓你受罪了。”

    秦嫿相信，這些事情的發生，誰的心裏都不會好受的。

    封老爺子沉默，半晌歎息，“不怨你們，怨我當年太過看重封家的臉麵，對不起封瑾母子，才讓他這麽多年心存不甘，導致了他實施了這一係列的報複行為……”

    說到底，其間最無辜就是秦嫿了，她毫不知情，卻因為封瑾的私心，淪落成了兩兄弟爭搶的物品……

    秦嫿垂眸，並不說話，她難過的是她同封絕熙的愛情最終成了犧牲品。

    從大一到大四，整整四年，她的青春愛戀，全給了封絕熙，到最後才知曉是她認錯人了，愛錯人了。

    多麽可笑。

    封老爺子咳嗽著又歎了口氣，問她，“我叫你上來，就想問問你，以後，你要怎麽辦？”

    秦嫿抬頭，眼神迷茫。

    她從來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麽辦。

    剛知道事情的時候，隻想著逃離，遠離封家，遠離封絕熙，遠離封瑾。

    可現下，有了燦燦，經過幾天的相處，又或者真是的母子連心，她發現自己放不開他了。

    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呀！

    她聽到自己的回答，聲音沙啞，“我不知道。”

    封老爺子看著她茫然的樣子，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得道：“你想沒想過，就跟著封瑾了？”

    秦嫿眼睛猛地睜圓了，麵帶憤懣，“決不。”

    “可你跟他，到底是有了燦燦了。”

    秦嫿算是聽明白了，封老爺子這是出於愧疚心理，依舊想說服她嫁給封瑾，做他封家的長孫媳婦，地位不變，隻是丈夫人選變了。

    秦嫿覺得挺可笑的，是不是在他們的眼裏，她跟封絕熙的愛情也僅僅就是玩玩而已？所以她能回頭毫不猶豫就嫁給封瑾了？然後跟封絕熙這個小叔子，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秦嫿再傻再笨也沒有這麽不識數的！

    她抽了下鼻子，說話，“爺爺，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接受不了。這孩子怎麽來的，我相信封瑾也跟你們解釋過了……發生了這麽多事，我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我知道孩子的撫養權你們是不會放的，我這當媽的，隻能退一步，偶爾去看看他，也就知足了。”

    說罷，她低頭，眼睛裏有淚水再打轉，也不敢去看封老爺子惋惜的臉。

    耳際傳來的，依舊是封老爺子沉重的歎息聲，“好吧，我也不勉強你，到底是我們封家對不起你。也沒道理真不顧你的意願把你囚禁在這個家裏……我老頭子想讓你當我孫媳婦的願望算是完成不了了。”

    秦嫿輕輕啜泣，“爺爺，對不起……”

    “傻孩子，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呀！”封老爺子嘴邊的胡子顫了顫，又摸索著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張卡，交到了她的手中，“孩子，這本來應該是我當爺爺給你的新婚禮的，現在隻能當是給你的賠罪禮了……”

    “不，爺爺，這我不能收！”秦嫿眼中含淚，驚慌得推著他塞過來的卡。

    “拿著！”封老爺子聲音無端得沉了起來，帶著那麽點肅殺的意味。

    “爺爺，可是這……”

    “丫頭，你拿著，你不拿著我這心就不安，這些天，我是一宿一宿得睡不著呀！”他低語，語氣類似於哀求。

    秦嫿愣愣得看著封老爺子蒼老的麵龐，不知所措，收也不好，不收也不是。

    封老爺子再一次把卡塞在了她的手心裏，“拿著，拿著，就當給爺爺一點慰藉吧。”

    秦嫿手指緊緊得攥著那張卡，深吸了口氣，才道：“好，爺爺，我先拿著這張卡，等以後，我……”

    封老爺子沒讓她把話說完，拍了拍她的肩道：“密碼是原始密碼，以後，要好好的。”

    秦嫿鼻頭很酸，哽咽著道，“爺爺……”

    “好了，別哭，出去吧，爺爺累了。”封老爺子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秦嫿忍了又忍，淚還是流了出來，她用手背胡亂得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哽咽著說了聲，“爺爺，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轉身，她踩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

    轉身，將房門合上，她的手指摩挲著銀行卡，站在那裏久久未動。

    半晌，她深吸了口氣，轉身時又是一愣，抬眼看見前方站著的封絕熙。

    封絕熙目光深沉，靜靜得看著她，隻是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顯露了他些許的心事。

    秦嫿愣愣地看著他略顯得憔悴的麵容，深吸了口氣，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說起來，還沒當麵祝賀你呢，現在補上吧，嗯，新婚快樂。”

    言不由衷得說著的話，讓心痛得無以複加。

    封絕熙的眉緊緊蹙了起來，神色疲憊，他朝著她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視線緊緊鎖住她，“這就是你想跟我說的嗎？”

    秦嫿抿了抿唇，嘴角帶著微笑，“當然，要不然呢？不喜歡的話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嘍。”

    “秦嫿！”封絕熙突然怒意勃發，用力扼住她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裏血絲一片，“你有沒有良心！”

    秦嫿看著他，心中悲痛，臉上平淡無波，她說話，“什麽叫有良心，你來教教我，是讓我見著你就哭，生不如死，還是讓我繼續跟有婦之夫的你，藕斷絲連？”

    封絕熙像是被她的話噎了口氣，半晌，才沉聲道：“你明知道我，為什麽結得這個婚！”

    “我不知道！”秦嫿低吼了聲，“就像我不知道為什麽結婚前夕你會跟她上床一樣！”

    秦嫿到底是沒有放下這件事來！

    封絕熙麵色頹然，低聲說話，“我說過，會跟你解釋的。”

    “沒必要了！”秦嫿打斷了他的話，“現在說不說，解不解釋都沒必要，反正，反正我們也沒關係了。”

    封絕熙聞言臉色特別難看，攥著她手腕的勁很大，他緊緊盯著她，“沒關係，好一句沒關係了，我們過去的情義，是不是就剩下這麽一句冷冰冰的沒關係了？”

    秦嫿看著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暴躁的臉，抿著唇，紅著眼，不說話。

    “秦嫿，你知不知道我……”

    “秦嫿，”樓梯那邊傳來了封瑾的叫喚聲，秦嫿立即就將手腕從他的手心中掙紮了出來，她垂眸，說話，“他叫我了，再見。”

    封絕熙的手還頓在半空中，他動了動喉結，閉眼，痛苦得將手收了回來。

    秦嫿用手背用力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口氣，走向了過來尋她的封瑾。

    封瑾的眸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掃向了背對著兩人而站的封絕熙，眸光在瞬間變得深沉。

    他不動聲色，跟她說話，“眼睛怎麽紅了？”

    秦嫿搖頭，“沒，沒事，跟爺爺說話，沒忍住哭了。”

    “我還以為你這幾天該哭夠了，別拿手搓了，越搓越紅。”他抓住她又要擦眼睛的手，握在手心裏，淡聲道：“燦燦有些困了，我們先走。”

    秦嫿低頭，沙啞著聲音應了聲好。

    封瑾摟著她往下走，側頭，視線不經意得再次掃向封絕熙。

    封絕熙一直在那站著，背影孤傲倔強。

    封瑾收回視線，若有所思的視線，落在了秦嫿的腕間，上麵的清晰可見的紅痕，讓他的眼眸沉了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