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時候封瑾給秦嫿來了個電話，說要是回封家館那邊吃飯。

    秦嫿沒多少情緒，他來或不來，仿佛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葉詩雅照舊拎著手提過來陪她，順路還給她買了她愛吃的烤紅薯。

    秦嫿吃了兩口，發現不是很甜，吃起來感覺沒什麽味道，卻還是全部吃下去了。

    葉詩雅坐在一側開了手提，低頭專注得看著電腦，一邊打字一邊跟她抱怨著自己上司有多麽難搞。

    “上班真累，我現在無比懷念學生時期。”葉詩雅檢查著郵件，感歎著道。

    秦嫿抽了張紙巾過來擦手，聞言便淡笑著接話道：“最該懷念的是小時候，無憂無慮，簡簡單單的。”

    小時候那麽盼望長大，卻不知道長大後，會有這麽多無盡的煩惱。

    葉詩雅撇嘴歎息，“人生，是不可逆的呀，往前看吧。”

    秦嫿無聲得笑了笑，心想，不往前看又能往哪看呢？

    病房裏靜謐了會，突然外頭傳來了喧嘩聲。

    埋首看書的秦嫿抬起了頭，葉詩雅合上筆記本，起身走到窗戶探頭往外看去。

    樓下聚集了很多人，正仰著頭對著住院部大樓指指點點。

    葉詩雅叫起來，“好像有熱鬧可看了！”

    她要下去湊熱鬧，問秦嫿去嗎？秦嫿正嫌悶得慌，同意了。

    出了大樓，秦嫿由葉詩雅扶著蹦著擠進了熱鬧的人群，跟著仰頭往樓上瞧去。

    時間是六點半，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半掛在天際，天是好看的緋紅色。

    醫院大樓的樓底邊緣站著個人，人是逆光而站的，秦嫿眯眼，也隻能看到人形的大概輪廓，分不清男女。

    葉詩雅跟旁人打聽，“怎麽啦這是？”

    “要跳樓呢！”

    葉詩雅倒抽了口氣，“怎麽這麽想不開？得了絕症了？”

    那邊有個清潔大媽擠了過來，用八卦的口吻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是個小姑娘，被人騙財騙色了，被搞大了肚了了，男的不願負責，她就不想活了……”

    “怎麽有這樣的男人！呸，渣男！”

    “報警嗎？”

    “真是可憐呐！”

    葉詩雅跟人附議了兩聲，轉回頭來，跟秦嫿低語，“為了男人去死，也太不值得了吧，不過能被男人騙財騙色的，腦子本來就不好使吧。”

    秦嫿沒吭聲，說話，“她可能是真的絕望了。”

    像當初，封瑾一聲不吭把燦燦抱走，她也陷在悲傷的情緒間無法自撥，她那時候真的很想，死了算了。

    人一旦情緒低落起來，便會容易鑽牛角尖。

    很快的，警車便來了，有人上了樓跟人談判，努力要將輕生的人勸下來。

    秦嫿仰著頭看了會，隻覺得脖酸，也覺得沒什麽看頭了，那人真要跳，早跳了，不會等著這邊有人上去勸慰的！

    她讓葉詩雅扶自己回去。

    剛轉身，便聽到身後傳來了驚呼聲，然後便是砰的重物掉落聲音，秦嫿下意識回著望去，就見一個女人仰麵躺在地上，地上的血緩緩蔓延，將她身上的白色衣裳被血染成了紅色。

    她瞪著大眼睛，似不甘心得直直得盯著某一處。

    葉詩雅被嚇了一跳，忙拉著秦嫿往醫院裏走去。

    秦嫿卻是很平靜的，半點情緒都沒有。

    葉詩雅以為她是被嚇懵了，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帶她下來看熱鬧。

    回了病房，秦嫿突然出聲，“我能理解她，因為她的眼裏有恨意。”

    葉詩雅愣了下，覺得她真是被嚇到了，沒敢說什麽，轉身偷偷給封瑾去了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

    接到葉詩雅電話的時候，封瑾正有一搭沒一搭得同封建國說話。

    封絕熙也在，隻是似乎不太樂意跟封瑾同居一室，找了借口去院裏抽煙。

    而韓恩美，甜笑著陪著婆婆陳鳳枝說話。

    封瑾的手機響起，他起身走向一旁接聽，聲音淡漠，“喂。”

    “喂，封老師，你能過來一下嗎？我這邊……”她快速得將這邊的情況說了遍。

    封瑾皺了皺眉，應了聲我馬上過來，掛斷電話，轉身就要往外走。

    封建國立即叫住了他，語帶不滿，“都快開飯了，你還要去哪？”

    “有點事。”封瑾淡淡地道。

    “什麽事比起家人的聚餐還要重要！”

    封瑾回首，平靜得看了父親一眼，說話，“秦嫿，醫院裏有人跳樓，被秦嫿撞見了，她嚇壞了。”

    封建國不知道會是這樣，在陳鳳枝嘲弄的眼中尷尬得咳嗽了聲，然後嚴肅著麵容道：“去吧。慢點開車。”

    封瑾也無多話，轉身跨步往外走，與剛進了屋的封絕熙擦肩而過。

    封絕熙表情控製不住得難看起來，垂落在身側攥成了拳頭的雙手顯示著他此刻的情緒很壞。

    她嚇壞了？

    然後呢？

    然後她給封瑾打了電話。

    她現在要的是封瑾的守護。

    心裂成了個大洞，痛得很。

    他始終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秦嫿會在短時間內，將對他的依戀轉嫁到了封瑾身上。

    難道一個孩子，就能將她跟他四年的感情比下去了？

    韓恩美抬頭看著他，又很快收回視線了，她落寞的想，他臉上那麽悲傷的神情，什麽時候也能為自己展露？

    封瑾趨車趕到醫院，跨步走向病房，進屋，見秦嫿正靠著床低頭看書

    他的視線帶著急切緊緊盯著她看了半晌，並沒有看出她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他側頭，給了葉詩雅一個狐疑的眼神。

    葉詩雅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秦嫿給她的感覺很不對，太過平靜的，平靜得讓人害怕。

    普通的女生看到那樣的場麵，早就嚇得尖叫了吧！

    是騙他過來的也好，封瑾倒也不計較，在這總好過在封家對著那幾個人。

    既然他來了，葉詩雅便動手收拾起自己東西要離開。

    電腦關機樂聲讓秦嫿回了神，她抬起了頭，猛然發現封瑾正站在門口，她疑惑得發問：“你怎麽來了？今天不是你們聚餐的日子嗎？”

    封瑾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抬手挽了挽袖口，說話，“沒什麽意思，找了借口溜出來了。”

    秦嫿哦了聲。

    葉詩雅將筆記本裝進包裏，“那什麽，那我就先走了，你們聊吧。”

    封瑾上她等一等，他讓司機過來送她回去。

    女人，一個人的時候最好不要走夜路，更何況又撞到那樣不吉利的場麵。

    加上秦嫿住院這段期間，真是挺麻煩葉詩雅的，就算愛屋及烏吧，封瑾覺得對她的好朋友好一點，不會錯的。

    葉詩雅也沒有拒絕，她現在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起剛才那女人破碎的麵孔。

    這讓她覺得挺害怕的。

    等了半個來小時，司機給封瑾打了電話，封瑾示意葉詩雅下去，告訴她是黑色的加長林肯，別上錯車了。

    葉詩雅跟秦嫿說了聲明天再來看你，拎著手提走了。

    她一走，病房裏顯得更加靜謐了起來，氣氛隱隱透著詭異感。

    封瑾走過去，大敕敕得在沙發的扶手上坐著，說話，“聽說你撞見人跳樓了？”

    秦嫿本來還奇怪他怎麽會突然出現，聽到這話就明白是葉詩雅告的密，她心裏暗暗責備葉詩雅多事，然後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封瑾微蹙眉心，覺得她的表現也太過波瀾不驚了，他問她，“你不怕？”

    秦嫿反問他，“為什麽要怕？”

    “死人，你第一次看到死人，不覺得滲人？”封瑾真沒想到她的膽子會那麽大。

    秦嫿秀氣的眉毛擰了擰，然後道：“不怕呀，一我不認識她，二又不是我推她下樓的，變成鬼她也犯不著找我，為什麽要怕？”

    封瑾低低笑起來，說，“膽大的女生一向是不招人疼的。”

    秦嫿便嘀咕了聲，“我又沒讓你疼。”

    封瑾將長腿擱到了茶幾上，看著她笑罵了句，“小沒良心的！”

    他寵溺的語氣再次讓秦嫿臉燙了起來，她低頭，繼續看著手裏的書，隻是心，開始紛亂了起來。

    心不在焉得翻著手中的書，再抬頭時，她赫然發現封瑾側著腦袋已經睡過去了。

    她錯愕，想他最近是不是真的很累，就一會時間，怎麽就睡著了？

    本來她是不想管他的，可是心腸始終是硬不起來，屋裏的冷氣也開得很足，她怕他這麽睡，是要感冒的！

    她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到最後妥協，想著就當是還他人情吧！

    她下床，柱著拐杖過去，拿過他隨意扔在沙發上的外套攤開，俯身輕輕得披在了他的身上。

    直起身轉身要走開時，手腕突然被他的大掌拽住，她靠著一隻腿站著的，平衡本來就不好，他輕輕一扯，就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懷裏。

    秦嫿表情慌亂，反映過來就要起身離開。

    他的雙手已然伸過來，環住她的腰，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掙紮不開。

    秦嫿臉沉了下來，生氣得道：“放開！”

    “別動，讓我抱一會，就抱一會。”他把臉貼在了她的背上，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

    秦嫿愣住，不知道是為什麽，竟然真的沒有推開他。

    她垂頭，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