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爭奪兒子的會麵實在是讓方硯印象深刻。

    從方父方母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開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爸爸媽媽出現之前，他一直和花媽媽相依為命，過著清貧卻又十分幸福的日子。在爸爸媽媽出現之後，他的物質條件直線上升，有了更多愛他喜歡他的家人，卻不得不和花媽媽分開。

    如果真的要他選，方硯也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在他很小的時候，從村民的口中得知自己並不是花媽媽親生兒子的時候起，他就幻想過，會有一天，自己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隻不過那個時候他的年紀太小，想的也並不多，在他的幻想之中，自己的親生父母會和他和花媽媽一塊兒生活在一起，所有人都一起愛他。

    可實際上，他的親生父母出現之後，他就得和花媽媽分開了。分開之前，花媽媽也說了，要他變得有出息，變得很厲害，這樣才能見到她，憑自己的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方硯一直記得這個話，從來沒有忘記過。

    隻是在他的想象之中，自己會再見到花媽媽，應該是很久以後，等到他成年了，工作了，能夠讓花媽媽過上好日子的時候。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方母應該是不會同意自己去見花媽媽的。

    畢竟在他的心中，花媽媽是他的另一個媽媽，在方母的心中，花媽媽就是搶走自己兒子的大壞蛋。一般人還會讓大壞蛋再和自己的兒子見麵嗎？

    方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他的疑惑也透過眼神傳達給了方母。

    “原先我是這麽打算的，讓你們再也不見麵了。”方母說：“隻是我也沒有辦法，看見硯硯傷心，媽媽心裏也很難過。硯硯是媽媽的大寶貝，從把硯硯接回來的時候，媽媽就已經決定好了，不管硯硯提出什麽要求，媽媽都會答應的。”

    “可是……”可是他從來沒有把自己對花媽媽的思念說出來過呀。

    方母笑道：“硯硯半夜會說夢話，媽媽聽到了。”

    從沉睡的小兒子口中聽到了另一個“媽媽”，讓方母傷心難過了很久。小兒子被人拐走，又流落到那樣貧窮的地方，受了那麽多的苦，她心裏難過，也忍不住埋怨起來方紅花。若是她沒有買走硯硯，說不定他們就能早點找到硯硯，又或者，若是她再努力一點，條件再好一些，也不用讓硯硯受這麽多的苦。

    現在又不是以前，現在的小孩都是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一般的十歲小孩哪裏會幹農活幹得那麽利索？

    可方母一個人輾轉反側想了許久，還是不忍心看到寶貝小兒子怏怏不樂的模樣。

    “原先媽媽是不喜歡你的……花媽媽，可媽媽現在也想明白了，要是沒有你的花媽媽，說不定硯硯還會過得更苦，說不定還會被壞人買走，說不定媽媽就再也……”方母的話戛然而止，生硬地轉移話題：“現在想想，你的養母也沒有那麽討厭。”

    她努力讓自己接受那個占據了兒子十年時光的女人。

    比如說，雖然沒有給硯硯優渥的條件，但她卻給了硯硯全部的愛，讓硯硯生活在一個愛他的家庭裏，雖然貧窮，卻又富裕。

    比如說，雖然日子過得很苦，可那個女人還是努力把最好的東西給了硯硯，用盡自己的辦法，讓硯硯過得好。

    再比如說，自己終於找到硯硯的時候，那個女人沒有猶豫多久，便將硯硯還給了自己。

    方母努力忘掉自己的仇恨，忘掉自己曾經的悲痛欲絕，為了小兒子，也開始學著接受方紅花。

    “媽媽……”方硯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他心裏知道，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媽媽一定花了很大的勇氣。

    方母看著他，目光之中是不變的溫柔：“隻要是硯硯想要做的，媽媽就會替你完成。”

    “但是……”

    方母打斷了他的話：“硯硯不要忘了，我們是家人。因為硯硯是我的兒子，硯硯還小，所以我才會包容硯硯的所有要求，等到以後媽媽年紀大了，和奶奶那麽大的歲數了，要是媽媽變得和於奶奶一樣了，硯硯也要好好照顧媽媽。”方母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她的外貌看上去就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女，做起這樣的動作來，半點違和感都沒有。

    方硯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於奶奶也是他們小區裏的，去年的時候患上了老年癡呆，誰也不認識，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給家裏人添了很大的麻煩，似乎經常能聽見於奶奶家人的抱怨。

    方硯心想，要是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才不會抱怨呢，他會整天陪著媽媽，不管媽媽去哪裏都扶著她，就算媽媽把他忘了也沒關係，他會讓媽媽重新記住他的……

    而且，媽媽才不會忘了他呢！

    方母幫他擦掉了嘴角的奶油，又問道：“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用了，媽媽，我已經吃飽了。”

    將水果杯裏的最後一片獼猴桃撈出來吃掉，方硯擦了擦嘴巴，跳下凳子抓住了她的手。

    才出店門，他便問道：“媽媽，我可以問你借一點錢嗎？”

    “借錢？”

    “嗯。”方硯說：“我想要給花媽媽買些禮物，買好多好多東西，可我沒有錢了。”

    他的所有錢都給顧大哥了，可小金豬還沒有飛回來！

    方母失笑：“你要買什麽，盡管和我說就是了。”

    “那不一樣，這是我送給花媽媽的禮物。”方硯認真地道。

    方母拗不過他，隻好跟他打了欠條。

    有了欠條，方硯才總算敢理直氣壯地買東西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百貨商場，裏麵的東西很全，在這兒就足夠找到所有方硯想要的東西。

    他拉著方母從一樓逛到了頂樓，不管是什麽店都要鑽進去看一眼，凡是看到了中意的，更是連價錢都不看，直接拍板買了下來，沒一會兒手上便大包小包提滿，拿不下的，就讓司機先送去了停車場的車子裏，司機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才跑完。

    方母全程都做著刷卡機的角色。

    她一邊刷卡，一邊吃味，開始有些後悔起自己的決定來。

    瞧硯硯這大方的樣子，作為硯硯的親生母親，她都還沒有享受過讓兒子買買買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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