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母果然一大早就帶他過來了。

    方紅花受寵若驚，瞧見他出現，還一臉驚奇地道：“今天不是周一嗎？不用上學嗎？”

    “我請假了。”方硯說：“還是花媽媽比較重要，我擔心你，就讓媽媽帶我來看你了。”

    “那學習……”

    “大哥會幫我補課的。”

    方紅花這才放下心來。

    營養師一大早就準備好了她的早飯送了過來，因為還沒恢複，她現在隻能吃流質食物，不過味道也不錯，至少方紅花吃得津津有味的。

    見她胃口好，方硯這才放心，巴巴地坐在一旁等她吃完了，護工將盤子拿走，他就立刻湊過去，和她說起話來。

    方母來了以後，就一直靜靜地坐在邊上聽著，

    “硯硯，你出去一下，媽媽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什麽？”方硯茫然地抬頭，看看她，又看看方紅花，不舍地道：“我不能在旁邊嗎？”

    “嗯。”

    “我會很乖的，不會插話的。”方硯連忙舉手保證道：“我就聽你們說，不出去行不行？”

    方母一臉嚴肅地搖頭。給旁邊的護工使了一個眼色，護工立刻走過來牽方硯的手。

    “方少爺，我帶你去樓下花園玩，好不好？”

    方硯隻好茫然又不舍地走了。

    門關上，腳步聲也越來越遠，病房裏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方紅花隻覺得氣氛一下子凝滯了下來，剛才的歡樂蕩然無存。

    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又很快朝著方母看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是忘了，就是看到硯硯在旁邊，沒忍住，就想要和他說話……”

    方母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方紅花連忙道：“不過你放心，我現在記住了，以後我會和硯硯拉遠距離的……隻是，能不能在我離開醫院之前，別攔著硯硯來看我？”

    就算有護工陪著，可醫院裏也是冷清清的，她昨晚又醒過來一次，沒見到養子，倒是覺得怪冷清的。

    方母撇開了頭。

    方紅花頓時失落。

    “好、好……我也不是非要他來看我……”

    “謝謝。”

    方紅花一下子抬起頭來：“什麽？！”

    她瞧見方母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又說了一遍：“謝謝。”

    方紅花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關於自己救了方硯的事情，連忙擺手道：“哎，這不是昨天已經說過一次了……沒什麽，你看我也沒受什麽大傷，我身子骨硬朗，很快就恢複好了。以前我下地的時候被鋤頭砸傷了腳，也是傷還沒恢複好就重新下地了，現在還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比以前可好多了。”

    “……”

    方紅花訕訕地笑了笑，猜想自己應該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又縮了回去。

    “以後……你要是想看硯硯的話，隨時都可以過來看他。”方母垂著頭，低聲道：“我不攔你。”

    “什麽……真的？！”方紅花一下子激動地就要坐起來，很快又牽扯到傷口，立時齜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聽到她的叫喚聲，方母頓時擔憂地朝著她看去，可方紅花本人卻並不擔心自己的傷勢，反而驚喜地朝她看來：“可是……你……你之前不是還不願意讓我接近硯硯嗎？”

    方母轉過了頭：“硯硯能遇見你，也是他的運氣。”

    換另一個方向想，要是當初買走硯硯的不是方紅花，而是其他什麽惡人，要是在這十年之中沒有好好對待硯硯，反而折磨他的話，那才是方母最不想也最不敢見到的。

    可知道歸知道，看到自己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兒子和其他人那麽親密，喊著其他人媽媽，方母卻還是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失去兒子的這十年裏，錯過了那麽多和硯硯相處的時間，而自己沒得到的，卻被眼前這個毫無關係的女人得到了。

    準確的來說，她就是嫉妒。

    她忍不住遷怒方紅花，忍不住對方紅花口出惡言，甚至威脅她讓她離硯硯遠一些，可她的所有厭惡，全都在方硯再一次被人販子搶走的時候，全都消失了。

    如果當時隻有方母一人，說不定就讓那些人販子得逞，如果沒有方紅花，等保鏢過來的時候，那些人早就帶著硯硯跑了。事後回想起來，方母不得不承認，在搶回硯硯這件事情上，方紅花占了很大的功勞。

    甚至……要是後來她沒有擋這一刀，說不定就紮在硯硯身上了。

    方母看到的，是同為母親的愛護。

    她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平凡普通的女人，也和自己一樣愛著硯硯，保護硯硯，將硯硯牢牢地保護在自己懷抱裏麵，不讓他受一點風雨摧折。

    她的所有恨意，就在方紅花挺身而出的時候，消失的一幹二淨，什麽也不剩，甚至還生出了幾分愧疚。

    “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你別當回事，以後你想來看硯硯就來看他，有什麽要幫忙的，也盡管開口。”現在方母看方紅花，可不當她是搶走了自己兒子的人，而是將她看做救命恩人：“你原來怎麽做，現在也可以做……之前的事情，我給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別放在心上，如果你介意，我有什麽能補償的，你也盡管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紅花慌慌張張地打斷：“別別別，你不用給我道歉，哎喲，這可真是……”她深吸了一口氣，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得回不過神來：“不過你說的是真的？真的不會再攔我了？我以後想看硯硯，就真的可以看硯硯？”

    方母坦然道：“對，我不攔你。還有之前那個餐廳的事情，也勞煩你多費心。”

    “哎，不費心不費心，為了硯硯，我這些都是應該做的。”方紅花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生怕自己的笑聲太過明顯，隻敢憋在心裏，可一不留神就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方紅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好心情卻依舊沒有減少。

    她不敢去問方母為什麽忽然改變了主意，生怕會讓方母再反悔一次。隻不過這就足夠讓她高興的了，連帶著看向方母時，也沒有原來的膽怯和瑟縮。

    方母主動地道：“你和我講講硯硯的事情。”

    “什麽？”

    “你們之前生活的事情，之前的十年裏，我一直沒有參與過，硯硯丟的時候還小，應該不好帶？”

    “哪能啊，硯硯小時候可乖了，都沒讓我費多少心。”

    說起自己的養子，方紅花便眼睛發亮，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和方母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方母微笑著聽著，不時附和她的話。

    陽光溫柔地照進了病房裏，暖洋洋的，也暖化了她心中十年的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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