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哥是個要強的人……他瘋狂了，徹底瘋狂了。

    他覺得在顏如玉的心裏，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有肉。

    顏如玉之所以這麽對強哥，也和她去了“恒信”有關係。

    恒信是超級證券公司，金融行業裏的巨頭，那強哥打算去證券行業闖蕩一番事業。

    不就是在恒信裏麵做證券嗎？

    老子也行。

    第二天，強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表麵上依然和顏如玉相偎相依，但心裏卻在暗暗較勁。

    那天中午，他去了證券交易所開戶，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部砸在了股市裏麵。

    他要向顏如玉證明，他不光是一個會賣電腦的，隻要給他一點點時間，他也能出人頭地，而且他還要在顏如玉的行業裏，出人頭地。

    不過，強哥還真是去對了時機。

    前幾年的那個時候，中國股市進入了一個近乎於瘋狂的牛市，那股票價格，像是雜草一樣，蹭蹭蹭的往上長。

    強哥的二十萬砸在了股市裏麵，那錢真的是誇張，一天變一個樣。

    那段時間也是邪乎，所有把錢砸在股市裏的人，買什麽股票都賺。

    強哥的資金，也在裏麵不停的翻倍。

    強哥感覺人生的第二春提前來到了。

    他找家裏人，借了十萬，砸進了股市裏麵，接著，又從銀行，貸款一百萬，全部砸進了股市。

    錢呼呼的往上漲，強哥越來越有自信。

    可是一直在證券公司工作的顏如玉，卻隱隱充滿了擔心。

    她熟悉中國的股市。

    中國的股市，向來就不是一個投資者聚集的地方，它隻是一個另類的賭盤，周圍的賭徒們，紅著眼睛，把真金白銀砸進了這個賭盤裏麵。

    所以，在強哥的一百萬，已經變成了兩百多萬的時候，顏如玉勸強哥迅速出局。

    可這時候的強哥，已經被那不停飆升的股價，給衝擊得整個人瘋魔化了。

    他沒有聽顏如玉的勸告，他像每一個被股票深深套住的股民一樣，變得盲目和武斷，他相信自己的技術，相信任何一個股市風暴的來襲，他都能通過他的智慧躲過去。

    曾經有人說，中國股市不過就是一個野豬籠子，裏麵撒滿了玉米麵，糠粉，那些肥碩的野豬，都在高懸的籠子裏麵歡快的吃著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可是，籠子總有往下落的那一刻。

    一旦落下，還留在那兒吃玉米麵的野豬就得成為盤中餐、腹中食。

    終於，那個懸在空中的籠子，下落了。

    在去年的五月份開始，整個股市開始經曆波動了，尤其是黑色的六月份，好幾次跌停板，千股跌停，讓股民口袋裏的錢，迅速消失。

    無數的資金，人間蒸發。

    六月底的那一天，強哥半夜坐在了臥室裏，看著手機，忽然，他眼淚狂流，那都是他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還有銀行裏麵貸款來的錢、家裏借來的錢。

    這些錢，都沒了。

    他的股價跌破了價格……銀行強行平倉，強哥血本無歸不說，還欠了銀行一屁股的外債。

    強哥拿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那一天晚上，強哥白了頭發。

    第二天早上，強哥跟顏如玉攤牌了，他對顏如玉說：“錢……全沒了，我輸給了股市，欠了銀行一屁股的債。

    ”

    “強哥！”

    顏如玉對強哥說，“其實她有幾十萬，可是……她一分錢也不會給強哥的。”

    強哥苦笑一聲，沒說話。

    顏如玉說：“強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這次，我不能幫你……苦日子我過怕了，我不想再過那種窮日子了，剛來北京的日子，我們一個月吃不上幾頓肉，那種日子太可怕了。”

    她說：“強哥，你知道嘛，那時候我們和別人合租，一大早我拉肚子，可是人家在廁所裏麵，我隻能強行等著，肚子痛得流眼淚，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窮日子，真的過怕了。”

    “我知道。”強哥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說：“我出局了，遊戲……結束了，再見，如玉……以後的日子，照顧好自己，再找個男人，不要再找我這樣一個沒用的男人。”

    強哥收拾好了東西，義無反顧的離開了房間。

    顏如玉一直在窗台上，看著強哥，她有很多次，都想衝到樓下，對強哥說：“強哥……你回來，你的債務，我們一起扛，以後我們再勤勤懇懇的，還能過上出人頭地的日子。”

    可是顏如玉沒有下去，她怕那種貧窮的日子。

    現在她的積蓄都是這麽多年賺回來的。

    她不想失去這些。

    她的窗台上，看到了強哥托著行李箱，淒涼的離開了小區。

    顏如玉回憶起強哥第一次在中關村了賣三台電腦，賺了六百塊錢，請她吃飯的那個晚上，強哥喝了一瓶啤酒，對她說：“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想到了這句話，顏如玉心碎了，她擦著眼淚，花著妝容，瘋狂的給強哥打電話，她要告訴強哥：“你回來，債務我幫你扛！”

    可惜強哥的電話再也打不通。

    強哥的人，再也見不著了。

    強哥在出了小區大門之後，萬念俱灰，過馬路出了神，被撞死了。

    一輛別克車，把強哥撞飛到了馬路上，強哥的後腦，磕在那邊緣上……血出了很大一攤，死掉了。

    出門的那一刹那，顏如玉驚呆了，喃喃的說道：“說好了還要一起出人頭地的呢？強哥。

    ……”

    我聽完了顏如玉和強哥的故事，我感覺心裏有些堵，我拿起一根煙，抽了起來。

    我一邊抽一邊搖頭，其實顏如玉和強哥的故事，是很多在大城市裏麵辛辛苦苦賺生活的年輕人的故事。

    這故事，一直都存在，或者正在發生。

    我歎了口氣，對顏如玉說：“你把我喊過來，就是為了跟我傾訴一下嗎？”

    “恩！”顏如玉說：“其實我壓根不知道強哥過得有多苦，我在處理完了強哥的後事，強哥的一位交心朋友和我吃飯的時候，把強哥這些年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顏如玉捂著臉，哽咽的說：“我才知道，強哥剛開始電腦，天天餓著肚子，我也才知道，強哥本來打算開店，可為了送我進修，才繼續在著電腦，我也才知道，我那天喝醉了酒，到底說出什麽讓強哥傷心的話。”

    “強哥沉迷炒股是因為我，最後我卻舍不得我的存款，去幫強哥扛住債務。”顏如玉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她突然笑了起來，微笑著說：“如果我當時就跟強哥說——我願意幫你扛住債務，也許強哥就不會發生車禍了吧？”

    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顏如玉和強哥的愛情裏，誰都有錯誤，都是正常人會犯的錯誤，誰又說不清楚他們誰對誰錯？

    我想，美好的愛情，就是這樣，除了真情實意，剩下的對錯，誰去糾結？

    我拍著顏如玉的肩膀，說：“我算知道了你為什麽要在這裏裝修這套房子了。”

    我問顏如玉：“這房子，應該是你和強哥在大學時候租過的房子吧？”

    “恩！”

    顏如玉說：我繼續在上海住了半年，可我感覺我對那個城市，再也沒有感覺了，沒有了強哥的城市，再好、再豪華也失去了意義。

    她說強哥生前，很喜歡聽任賢齊的《死不了》，裏麵有句歌詞，叫“剖開胸膛，我讓心在烈日底下燒，燒成記號，記住你的好永遠別忘掉，頭破血流也要護你到天涯海角，愛一個字，我敢用一輩子來回報。”

    顏如玉說她卻沒辦法用一輩子去愛了

    “我現在，和行屍走肉一樣。”顏如玉說完，對我道謝，說：“對不起，白哥，我大半夜的喊你過來，隻是為了和你說一堆你不愛聽的廢話。”

    “不，不，其實我很愛聽的。”我對顏如玉說：“你能感覺到強哥的鬼魂，其實我也能幫你一個忙的，從此以後，你就是強哥，強哥就是你，你願意嗎？他永遠都住在你的心裏，或許，你的夢裏，能夠和她相見。”

    “真的嗎？”

    顏如玉突然站了起來。

    我笑道，當然可以，我們陰術刺青其實就是在身體裏麵，養一尊陰靈。

    我可以讓“強哥”的陰魂，融到我的顏料裏麵，紋在你的身上。

    從此，你和強哥，再不分開。

    顏如玉二話不說，問我紋在哪兒？

    我說紋在手腕上吧……我還是打算給顏如玉，紋一個【阿育他耶佛印】，隻是，這次我用的阿育他耶佛印，不再是我帶來的魂，我對著周圍喊了一句：“強哥……你要是同意我把你的鬼魂，刺在顏如玉的身體上，你就落到我的顏料裏麵來。”

    我剛剛喊完，我感覺一道黑色的氣，鑽到了我的顏料裏麵。

    顏料裏麵，出現了一張人臉。

    那是強哥的臉，他笑著看著我，接著，徹底消失不見。

    他，和顏料融合在了一起。

    我對顏如玉說：放心吧，過了今天，你就不再是行屍走肉了。

    我開始給顏如玉刺著阿育他耶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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