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紫安連續敲了很多次，畫家屋子裏才傳出響動，門被拉開，一隻枯瘦滿是顏料的手伸了出來。

    隔著門，我聽到了一個陰森的聲音：“進來。”

    紫安毫不猶豫，直接進入，她似乎一刻都不願意在樓道裏停留。

    我跟在她的後麵，進入屋內，雙眼一掃，眼前的場景讓我連房門都顧不上關了。

    畫家租住的屋子裏，牆壁、地麵等所有視線所能看到的地方都被顏料塗滿，畫著一副副人體圖案。

    “每次來老師的房間，都讓我莫名覺得興奮，你看這些，多美啊！”

    紫安帶著顫音的說道，但是依舊能聽出她內心的興奮。

    我將她的手拿開，把她推到一邊，掃視整個房間。

    “不對，屋裏少了一些東西。”我第一次向畫家問路的時候，曾隔著門縫看到他屋內堆著大大小小的黑色編織袋，我雖然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但是從其散發的臭味和血腥味，估計應該和器官和肢體有關係。

    最關鍵的是，等到我現在真正進屋以後，那些原本堆在門口的黑色不透明袋子全部不見了。

    “畫家將它們藏了起來，看來那裏麵確實裝著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我在心中暗暗思索：“會是什麽？一個畫家的生活垃圾？不，應該不會那麽簡單。”

    水泥地麵上還殘留著一些從黑色袋子裏滲出的液體，我在屋內兩人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踩在了上麵：“如此粘稠不像是洗刷顏料的髒水。”

    在我抓緊時間觀察四周時，紫安和畫家也在無聲的交流，我看見了畫家手指比劃出了幾個小動作，不過我暫時還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這應該是他們之間的暗號。

    “是要對我出手？”我經曆過這麽多的危險，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從來不會輕視自己的敵人，隨時保持著高度警戒。

    房間內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凝重，最終還是紫安打破了平靜。她回頭看了我一眼，臉色有些詭異，嘴角帶著一抹我不能理解的笑容，用一種很興奮的語氣說道：“門關好了嗎？我來向你介紹，這位就是食老師。”

    我點了點頭，第一次正視起站在畫板旁邊的中年人，他身材很魁梧，一米八左右，長相普通，五官單個拿出來沒有任何特色，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當這平凡的五官湊在同一張臉上，就給人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尤其是他的嘴很有特點，嘴角很長，幾乎都快延伸到耳根。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隻要看他一眼就覺得很不舒服，這個人似乎天生就讓人討厭，帶著一種深深的惡意。

    我觀察了許久，這個人身上唯一的亮點可能就是他的雙手，粗大有力，尤其是雙手的指甲留的很長，全部都削成尖尖的，看上去更像是爪子。

    “你是畫家？”

    “你想見我？”

    我和他同時開口，說完後都愣了一下。

    “客隨主便，你先說吧。”我笑了笑，無所謂的向他抬了抬手。

    食畫家臉上的表情很少，他壓低額頭，似乎是在有意掩飾自己那雙猩紅的眼睛：“我沒什麽要說的，如果你隻是好奇想要見我，那你現在可以走了。”

    他很不友好，語氣冰冷，我猜測如果不是他確定自己無法打過我，恐怕現在已經將我推到門外去了。

    “既然你已經問完，那就輪到我了。”我完全不在乎食畫家冷硬的態度，事實上看了他的作品以後，我內心已經不再把他當做活人來看待了，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而和魔鬼打交道，根本不需要帶有歉意和憐憫。

    “我想知道你那副三張臉皮的作品代表了什麽含義？”

    這個畫家把扭頭惡狠狠的盯著紫安說，“你把我的作品拿出去給別人看？”

    紫安慌張的說，“老師，我是太崇拜您了，所以偷偷的拍下了作品，但是是被他強製收走看到的。”

    “我的作品什麽含義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一個外人，沒必要，也沒資格知道。”食畫家的聲音斬釘截鐵，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說完後還不忘滿含深意的看了紫安一眼。

    “當然有關係，我是刺青師，我也喜歡作畫，尤其我還看過類似的作品。”我嘴角含笑，然後拿出手機給他們看了一下之前拍過的三麵神法相的照片。

    “是有些類似，看來可以互相探討下。”食畫家和紫安聽完我的話後，反應各不相同，紫安悄悄對著食畫家比了個手勢，似乎是說自己也不清楚。

    屋內安靜了兩三秒鍾，一直站在原地的未動的食畫家慢慢抬起了頭：“探討作品沒問題，不過我這人有個癖好，那就是大家先一起些東西，然後才能研究。”

    他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珠緊盯著我，銳利的目光就好像剔骨刀一般，仿似要把人切碎了。

    “吃東西？”我納悶的問道。

    “對，吃肉。”這個畫家惡狠狠的說道。

    接著回到屋裏端出來兩個大的飯盆，放在了桌子上，嚐嚐看。

    一個是紅燒的肉塊，還有一個清燉的肉湯。

    畫家的刀工不錯，骨頭都被剔掉，看不出肉原本的形狀。

    “給你們筷子，嚐嚐看。”畫家坐在我的對麵說道。

    不等他繼續說，紫安的表情仿佛很糾結，一麵是對肉的渴望，一種是對肉的恐懼，最後終於克製不住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而且看來是餓壞了，狼吞虎咽。

    我也夾起了一大塊肉，不過並沒有急著去吃，用黑暗視覺去看，就是正常的肉質，沒有毒素，也不是人肉，可是上麵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古怪氣息。

    我聞了聞味：“確實挺香，你加了什麽獨門調料嗎？”

    “沒有，都是瞎做。”

    “你這肉看著真好吃，應該比人肉都好吃。”我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旁邊的紫安一邊吞咽著嘴裏的肉，根本沒多想，順口就接到：“要我說，其實還是人肉好……”

    最後一個吃字卡在了嗓子眼裏，女人含著滿嘴的肥肉，瞳孔慢慢放大，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其實還是人肉好吃？怎麽？你們吃過人肉啊？”我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

    雪白的牙齒上殘留著肉沫，蘸著醬料的肥肉和她厚實的嘴唇搭配在一起，畫麵說不出的詭異，她就像是食人族的巫女，身上帶著一股野性。

    “你說什麽呢？”女人艱難咽下嘴裏的肉塊，語氣冷淡，身體向後，好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再無任何興致。

    “我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我玩味的笑道。

    突然一陣鼓掌聲響起，對麵的畫家站起身來，“其實這個比人肉更好吃，怎麽你在中學裏學過的知識都忘記了嗎？”畫家陰森的笑道。

    一道電光閃過我的腦海，那個曾讓我經曆了最黑暗三年的學校，傳說中被餓鬼詛咒過的學校。

    我的腦海裏想到了三個字，“餓鬼道”

    接著一陣劇烈的咀嚼聲音傳來，我向旁邊看去，此時的紫安上半身壓在餐桌上，好像一個異變的怪物，滿臉糊著油汙，脖頸上一條條青色的血管向外鼓起，似乎是因為吞咽的速度比不上進食的速度，導致大量肉塊塞在了食道裏。

    “她是有多餓？不對，這已經超出了饑餓的範疇，而且她現在的表現更像是越吃越餓。”麵前的場景觸目驚心，我擦著眼睛，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在食物麵前，紫安變成了一個怪物，瘦弱的身軀不斷重複著咀嚼、吞咽這樣的動作，很快餐桌上的第一個肉盆就被他清幹淨，隻剩下了那盆肉湯。

    “一盆肉就算是成年人也要吃好久，就這麽一小會，她竟然吃完了？”那肉盆比紫安的臉都大，我真不知道她的胃是如何裝下那麽多東西的。

    更驚人的還在後麵，一大盆肉吃幹淨後，紫安並未滿足，她踩著椅子將那盆肉湯移到自己麵前。

    她先是俯下身聞了聞味道，接著雙手伸進湯中撈取其中的肉沫，抓著塞進嘴裏。

    湯汁四濺，這種吃法讓我感到震驚。

    她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饑餓了，而是對吃產生了一種病態的依賴。

    紫安現在臉上的表情很興奮，她撈了片刻，似乎是覺得這樣吃太慢，雙手端住餐盆邊緣，緩緩將其舉起。

    嘴張到最大，他大口大口吞咽著肉湯，我站在旁邊能清楚看到，她的肚子正一點點膨脹，仿佛隨時都會爆開一般。

    “怎麽一轉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我扭頭看了畫家一眼：“你的肉湯裏加有藥物？”

    “我什麽都沒有放，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實的她。”我此時甚至能聽到畫家吞咽口水的聲音了：

    “歡迎你回到餓鬼道，白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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