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長對鬼先生說：“魔頭，如果你放下一切出來束手就擒，我們還能給你個痛快，否則你將受那煉魂之苦。”

    鬼先生對著眾人說：“一群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巧舌如簧，怪不得能蠱惑世人信奉！”

    “世間眾生依照本願，我們並未蠱惑，把握住力量才是修行，被力量支配隻會成魔，最終下場淒慘。”徐道長此時已經走到了鬼先生三步之內，他神色肅然。

    “滿口胡言！你們修的隻是偽道，你們都是天意的傀儡，是生活在棋局裏的棋子。可憐的家夥，你們直到死都不會明白這些！”鬼先生聲音很高，他的理論和正統完全相悖，可以說是離經叛道。但仔細一想會發現，這個人說的還真有可能是事實，至少他說的和我經曆過的很相似。

    “和你這邪魔沒什麽好爭辯的，修行在於己身，依靠外物，想要破壞原有的規律，你們注定會失敗。”陸道長也開口說道，這個老好人臉色泛灰，他體內的屍毒正在蔓延。

    “破壞原有的規律？你們是真是愚蠢到不可救藥！道者，大盜也！修行不是為了做被圈養的家畜，而是為了掠奪氣運，跳出棋局！”鬼先生語調一變：“那怕隻要能看一眼棋局之外的世界，身死道消又有何妨？”

    壞人不可怕，為了私欲或者被貪婪蒙蔽雙眼從而犯罪的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即使做了瘋狂的事情，仍舊固執的認為自己沒錯的人。

    將殺戮當做信仰，為了崇高而去做滿手血腥的劊子手，這樣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很顯然，餓鬼道手下全都是這樣的瘋子。

    “修行？一派胡言！天恢恢疏而不漏，除掉你就是我的修行！”徐道長上前一步，道袍揮動，屍氣被震散，他揚手抖出一張五彩魂幡。

    和一般的招魂幡不同，此幡隨著磅礴的屍氣飄擺，在地穴之中卻如戰旗般獵獵作響。

    幡頭繪著日月星辰，幡身繡著山河大澤，再往下則是花草魚蟲，一掛長幡好似囊括了整片天地。

    “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

    徐道長手持魂幡如同神靈轉世，周身被天意庇護，屍氣、地氣不敢近身，硬生生將地穴內濃重的屍氣逼開。

    長幡飄蕩，凡是觸碰到它的屍氣都被卷走收入幡中。隻眨眼間的功夫，地穴裏的屍氣就少了許多。

    “有些不妙啊。”屍氣散去，視線變得清楚，我再站在原地暴露的幾率會大大提升。

    退到後麵就無法第一時間掌握洞內的戰況，我實在不甘心：“道門修士都被鬼先生和徐道長的大戰吸引，應該不會扭頭看我。”

    自我安慰之下，我最終停在原地沒動，繼續偷看。

    徐道長的魂幡絕對是一件少見的法器，一上來就逆轉了局勢驅散屍氣，開闊出大片空間。

    然而讓徐道長沒想到的是，鬼先生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阻止，僵硬如死人一般的臉上還露出一絲驚喜。

    徐道長很不理解，但是躲在後麵的我卻猜出了鬼先生的心思。

    他正在想辦法鎮壓永生骨，此時魂幡出現吸收了從永生骨身上逸散出的屍氣，等同於是在幫他減輕負擔。

    過了片刻，徐道長也慢慢由最初的胸有成竹，變為騎虎難下，他的魂幡因為吸收了太多屍氣，幡麵上的神紋圖案都開始出現亂象，大澤枯竭，山川崩塌，天上日月無光，星辰隕落，一片末世之相。

    “茲拉！”

    刺耳的聲音突然在地穴中響起，眾人皆驚，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魂幡最下麵繪著鳥獸魚蟲的地麵竟然撕裂開一個小小缺口！屍氣正從這口子往外冒出！

    “什麽？！”徐道長臉色難看：“能侵蝕寶幡，這絕不是普通行僵能散發出的屍氣！”

    魂幡上的裂口越來越多，幡裏的鳥獸魚蟲死傷大半，徐道長看到這裏掐指念咒：“經完幡落，雲旋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

    徐道長操縱魂幡將一部分屍氣放出，但即使這樣也對魂幡造成了不可修複的損傷。

    地穴內的屍氣被吸走了三分之二，但讓眾人發愁的是隻過了一兩分鍾，從塌陷的地坑中就又有更多的屍氣湧了上來。

    屍氣被吸收，鬼先生本來還在高興，結果沒想到道門中人如此不堪，他順口說道：“所謂的四大上宗就隻有這些手段？連屍氣都對付不了嗎？”

    在我看來鬼先生可能是想用激將法借徐道長之手消磨永生骨的力量，他算盤打的不錯，隻可惜實際情況跟他的預想出現了偏差。

    幾個道門修士都認為他是在惡意挑釁，紛紛斥罵，而徐道長更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看著手中的寶幡，原本五彩五葉、美麗絢爛的寶幡，現在千瘡百孔，好像送葬的白幡一般。

    “

    這寶幡是青宗門為數不多的道器之一，原本隻是一杆五葉春幡，但上應天命，保佑宗門山下各個村鎮風調雨順已經快二十年。道正這才將其請入宗門，我本想用春幡上的生機和福運消磨此地屍氣，可終究還是輕敵了。”徐道長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厲色：“那地坑下麵的行僵很可能已經蛻變到了關鍵時刻，一旦成功，就將變成傳說當中的神物。”

    寶幡被毀，導致徐道長似乎誤會了什麽，他以為地坑下麵藏著一個蛻變到關鍵時刻的行僵，實際上那裏鎮壓的卻是一個已經大成的永生骨！

    這也不能怪徐道長，畢竟誰都不會想到，早在二十年前餓鬼道就能養出永生骨這等恐怖的東西。

    陸道長聽了徐道長的話，細細思索覺得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那裏有問題，他看著攔路的鬼先生，又看向不斷噴湧而出，越來越濃鬱的屍氣，不再猶豫：“既然如此，那就絕不能讓它蛻變完成，否則這頭行僵將更加難以對付。”

    徐道長的寶幡被破，陸道長站了出來，在陰氣還未合攏之前直接朝地坑走去。

    他視鬼先生為無物，臉色平靜，屍氣吹打他的道袍，但這個略顯消瘦的老人此時卻好像大海中迎接巨浪的礁石般，無論什麽都無法阻攔他的腳步。

    “老先生，我修習風水幾十年了，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當中有很多都如你這般，頑固不知變通。”

    鬼先生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陸道長已經走到了他麵前，兩人相對而立，但誰都沒有正眼看對方。

    “我這把老骨頭活的夠久了，今天不想跟你論道，你若不讓別怪我以大欺小。”陸道長默默抬手，掌心有一張深藍色的道符，這符籙散發出極為恐怖的威壓，宛如諸天星鬥在手一般。

    “很多人都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隻不過這些話很快就變成了他們最後的遺言。”鬼先生僵硬的臉慢慢裂開一個十分驚悚的笑容，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表情，和正常人的微笑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個棺材出現裂痕。

    “太極出無極，無極之外複太極，天理循環，生而為人，死後化為一捧黃土，心安理得，又何須遺言？”陸道長平視鬼先生，淡淡的說道：“道友，你擋著我的路了。”

    話音未落，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

    鬼先生灑出一地的紙符，上麵都寫著一種特殊的古字。紙符落地變為嬉笑的紙人靈馬，在屍氣中若隱若現，將陸道長團團圍住。

    手持那張深藍色的道符，陸道長臉上找不到一絲慌亂，一旁的徐道長在看到那藍色道符後也完全沒有出手幫忙的打算，似乎僅憑這張符就足以平亂。

    “狂妄自大，今日你們破壞大人的肉身，明日十萬餓鬼必血洗四大上宗！”鬼先生手掌揮動，屍氣中的紙人嬉笑著衝向陸道長。

    “入魔已深，你才是無可救藥了。”陸道長搖了下頭緩緩抬手，掌心的道符上星紋密布，若非現在是在地下深處，恐怕此符還會展現出更多的異像。

    “北鬥九辰，中天大聖。巍巍紫極之星宮，爍爍照臨於下土。為上天之喉舌，定人世之災祥。千求千應，萬願萬從！”陸道長的臉被道符中的星光映照，宛如神靈下凡一般，隨著星痕光芒大作，鬼先生和地坑下麵的永生骨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老家夥！你想要請神？”

    陸道長用實際行動驗證了鬼先生的猜測：“弟子靈寶派陸長青，信奉靈應之法，念大聖北鬥九元真君名號，祈請北鬥九皇九真，上道尊帝星君！”

    陸道長的這張符顯然已經達到了驚動鬼神的境界，他手托道符，如同托舉著一座小山般，帶著驚人的氣勢，在念完最後一句咒決之後，直接將道符砸向地坑當中！

    “不好！”

    在場的鬼先生和躲在拐角暗處的我同時心頭一跳，永生骨原本被棺材封印，陸道長這一砸很可能會砸出大問題！

    陸道長使用的那張符籙帶有星痕，極為不凡，就算在上乘符籙中也很是少見。再加上由他本人來操縱，威力之大遠遠超過了當初我使用的那張天都雷符。

    屍氣直接被炸開，明明是在地下九重，卻仿佛能看到無窮的光影墜落黃泉當中。

    那張符籙散發出的氣息讓人震顫，滌蕩人心，消除一切災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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