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肅穆的看著年輕人，語氣誠懇道：“請允許我為令師姐上三炷香！”

    他默默的點點頭，彎下腰從地上撿了三根小檀香讓到了一旁，待我走上前後，他將手裏的小檀香點燃並交給了我。

    我衝他微微頷首，然後手執三炷香麵向大海深深的鞠了一躬，一連三次，隨即半跪於地，將三炷香插入小香爐中。

    站起來後，我對亡者家屬微微的鞠了一下，年輕人同樣也躬身回禮。

    張東明見狀，略微遲疑了一下，也走上前來打算給亡者上三炷香，但被年輕人冷冷的拒絕了：“你是警察，沒有資格給我師姐上香，給我閃開！”

    張東明頓時麵色難堪，鬱悶的不行。

    我對他說：“那就別上香了，對亡者鞠躬表示一下歉意，算是你代表局裏做的。”

    聞言，張東明微微一歎，朝年輕人看去，年輕人哼了哼，將臉扭到了一邊，沒說允許，也沒說反對。

    張東明默默的站到香爐前，朝著大海深深的鞠躬了三次，然後也朝年輕人微微鞠了一下，這回年輕人倒是沒有再失禮，但也隻象征性的對張東明輕輕一點頭，上身稍微前傾了一下。

    隨即，年輕人蹲下身，掏出打火機在帆布提包裏麵直接點燃了紙錢，很快，整個提包都被火焰和濃煙所包裹。

    看到青色的煙柱嫋嫋升上天空，然後被海風快速吹散，張東明忍不住朝身後的東灘公園那邊看去。

    我說：“別看了，不會有人過來這邊打擾的，不然他憑什麽叫清道夫？當然是提前就清除了障礙。”

    年輕人淡淡道：“我真名叫楊忌，從出生起就被父母拋棄在路邊，是個沒名沒姓的孤兒，如果不是師父撿走並收養了我，我可能早就被老鼠或者流浪狗吃掉了。”

    說完，他抬起手臂將袖子卷了卷，對我露出小臂外側的一個小坑狀的積年舊傷疤：“看到沒有，這個傷疤就是被老鼠啃出來的。”

    聯想到一隻碩大的老鼠趴在一個初生嬰兒的身邊，對嬰兒進行肆無忌憚的噬咬，我頓感毛骨悚然，那畫麵未免太殘忍了！

    試想一下，當時要不是他的師父正好路過並及時救下了他，那後果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一個嬰兒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便要遭受無與倫比的撕咬之苦而死去！

    楊忌麵向大海，迎著海風喃喃道：“師父賜予我生命，賜予我姓名，賜予我一身絕技，還賜予我世界上最溫柔善良的師姐。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師父，他老人家卻因為練功走火而暴斃，知道嗎，那年我才十五歲，卻需要扛下整個幫會榮辱興衰的重擔！”

    我點頭道：“你那時真是挺不容易的。”

    楊忌卻搖頭道：“不！那時我師姐楊芝替我承擔了所有的壓力，而我隻需要專心的鑽研武功就行了。師姐隻是比我大了三歲，她不僅要照顧我的吃穿用度，還要打理幫內的事物，與幫內的一些元老周旋，更要對抗其他丐幫派係的兼並，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是最忙最累的那一個。真的難以置信，她隻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弱質女流，當時究竟是怎麽扛下來的！”

    “你師姐不懂武功？”這讓我無比意外。

    楊忌苦笑說：“師姐的身體先天有些不足，既練不了內功，也承受不了外家功的苦熬，所以我師父隻教會了師姐用毒，這是她僅有的防身手段。”

    這時，張東明忍不住插嘴道：“打擾一下。對於令師姐的死，我們深表遺憾，但我想說的是，她當時完全是在車禍中死於意外，你何必非要殺這麽多人……”

    楊忌怒道：“放屁！我師姐確實是不幸遭遇了車禍，但她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被屠方方她們故意碾死的！”

    張東明一愣：“這話怎麽說？”

    楊忌怒哼一聲，沒有理他，讓他十分尷尬。

    我點頭道：“盡管我早就猜測過當時的車禍情況，令師姐可能是因為屠方方的二次碾壓才慘死，但我還是想弄明白，你後來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楊忌對我的態度自然是大不一樣，一來我並不是警察，二來他能看出我也是同為武林人士，三來我之前對他表示過善意幫助，此刻他的鞋子都還是我送的呢，所以，在尚未開打之前，他對我沒有什麽抵觸心理。

    他回答說：“空虛道長你是認識的，前天我看見他在路邊給你畫護身符。就是因為他的幫助，讓我在師姐的頭七回魂夜見到了她的魂魄，這才從她的口中得知了一切！”

    “原來是空虛道長在回魂夜為你施展了招魂術啊，怪不得。”他的回答，打開了我心裏最大的疑點。

    這時，楊忌看向正在皺眉神思張東明，語氣冷淡道：“你問我為什麽殺人？現在我就告訴你，當年真實的車禍現場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東明頓時精神抖索了一下，做聆聽狀。

    楊忌恨意滔滔道：“那天，我師姐為了給我準備生日蛋糕和禮物，出去撿破爛賺錢，但由於天氣寒冷，體質本就柔弱的她不慎得了感冒，所以當屠方方駕車嚴重偏離車道、並高速駛來的時候，當時正在路旁撿塑料瓶的她來不及躲避，當場就被車子撞飛十多米！

    但是，因為手裏抓著裝滿了瓶瓶罐罐的蛇皮袋護住身體、讓她得以緩衝，所以她並沒有當場死亡，僅僅隻是多處骨折而已，連意識都是清醒的！”

    “然而！”他指著楊鳴和吳俊楚的頭顱咆哮道：“屠方方的車子當時明明已經刹停了，卻因為這兩個畜生毫無人性的幾句話，結果讓我師姐招致了二次碾壓並慘遭斷頭之死！”

    張東明立即問出了我也很想知道的問題：“他們說什麽了？”

    楊忌將拳頭握的咯吱直響，咬牙切齒、眥目欲裂道：“他們下車查看了一下我師姐的情況，然後一個說‘傷的很嚴重，已經沒救了’，另一個說‘即使救活了估計也是個終身癱瘓，她一個乞丐，恐怕沒人照顧她後半生，還不如給她一個痛快呢’！

    當時車上還有另外三個女生，她們跟著下車查看了一下我師姐，然後全都出言反對，其中一個說人命關天，正要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但被屠方方那個賤人阻止了！

    然後，屠方方問楊鳴怎麽辦，楊鳴這雜碎說‘聽俊楚的，她活著可能更痛苦，再說，我們還得去趕藍可馨的演唱會呢，別耽誤了’，吳俊楚也跟著幫腔說‘早死早超生，讓她趕緊去投一個富貴人家好了。快點決定，趁現在這裏沒人路過，神不知鬼不覺’！而屠方方這個賤人，她僅僅隻是猶豫了一下，居然真的同意了，其他的女生竟然也在關鍵時候選擇了沉默！

    怎麽樣，現在你們知道了，就是這兩個畜生的話，決定了我師姐的生死！我師姐原本可以不死的！！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畜生，在決定奪取我師姐生命的時候，居然還能把話說的那麽冠冕堂皇，他們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長的？難道乞丐就不是人了嗎！！！

    現在，你們告訴我，屠方方和楊鳴、吳俊楚這三個狗雜碎，究竟該不該殺！！！”

    我歎息一聲，默默的點了點頭。

    老實說，前天中午在東華第一食堂偷聽裴雨旋、鄭小凝她們說話的時候，見楊鳴和吳俊楚在言語間半點不敬鬼神，我當時就看出了一點問題，這倆貨說話做事貌似沒什麽可顧忌的，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心黑到這種令人發指的程度！

    僅僅是不想耽誤了觀看藍可馨演唱會的時間，他們就能無視一條人命！

    這時，張東明肅然道：“我也認為他們全都該死，但是，這應該由法律去審判，而不是由你個人決定！”

    一聽這話，我大吃一驚，暗叫要遭！

    這個笨蛋，居然在楊忌內心最激憤的時候說這種屁話，交由法律審判？莫非你忘了那肇事案是怎麽拖遝至今的嗎，要判的話早就判了！

    握草，這明顯是在刺激楊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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