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候，我覺得沒有必要再瞞著萬江海了。

    即便他對我有恩在先，但這時候，實話實說，就是對他最大的信任。、

    所以，我迎著他的目光，坦然地回答道：“萬書記，我想調到縣裏去！”

    “你？調到縣裏去？哪單位要你？”

    “縣招商局！”

    “哦？”

    “人事局網上發布招商局在全縣抽調十名公務人員補充到深圳辦事處和杭州辦事處的通告，我報名了！他們也同意我調動，但是……需要鎮裏開具同意調動的函！”

    我也算是向他擺明了，隻要萬峰鎮同意，那邊肯定接收。

    “哦！”萬江海聽到這，嘴角習慣性應著。而這時，他的神經明顯在繃起來，濃黑的大眉毛，也擰成一條線。在思考了十來秒鍾後，他接著道：“我不開！”

    “可是，萬書記，我那邊都辦好了！”

    “辦好了我也不能開！”萬江海聽我說這樣說，有些小激動，他從辦公桌前繞出來，站在我麵前，然後說：“我說常海，以前我看你還像個男子漢！現在看你，還以為你是穿花褲衩呢！你瞧你，受這丁點委屈，就難受？就想跑對？這點處分，能算事兒？是少了你工資了，還是讓你打包回家了？”

    “不是，萬書記，我隻是覺得，城裏更有發展一些！”

    “城裏有發展一些？對啊，這事兒哪個不知道啊？你去鎮上問問，有多少人想調回城裏？我跟你說，十個有九個，都想去城裏，包括我也是一樣！”

    萬江海頓了頓，接著道：“可是這山裏的工作要不要人搞？鎮裏的工作要不要人搞？”

    看著萬江海那樣子，我一時還真是被他鎮住了。

    雖然我心裏雖有準備，那就是他不太同意我調離，但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是那麽大，隻見他的臉繃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鼓起來，神情激動，模樣甚至看起來有些獰猙。

    “萬書記，您……其實，我這回去，還真是不容易。”

    我想向他訴苦。

    “不容易去，那更應當紮在這裏將工作做好！”

    萬江海說話也不太會繞圈，他直接說：“河峪村那個合作社，你在，村民們就有個主心骨，你就是村民與浙江老板之間那個平衡。你一走，村委會來接手，村委會這一屆全是新人，好多村民服不服他們，你比我更清楚！……可現在， 你倒好，擱擔子跑人，合作社怎麽辦？還有你們的旅遊基地，不是規劃了嗎？就為這事不搞了？”

    萬江海顯然對我提出的要求有些惱火。

    他說完這些話後，繞著屋子走了兩圈。見我悶著不吭聲，他才將聲音放輕一點說：“常海，我跟你說！省銀監局這回將我們鎮定為口子鎮，縣委古副書記也特別重視，要我們好好規劃，努力借著銀監局的手，讓河峪村富起來，讓萬峰鎮的老百姓沾點光，可你這樣……你跑人了？你讓我如何給古書記交代？如何向白局長交代？你們不是說你們的團隊，是最優秀的嗎？”

    我沒有想到，萬江海還來這一出！我隻得怔著不動。

    “哦！這回的處分，你覺得委屈，其實我何嚐不替你委屈！但你要曉得，現在的政策就是這樣，不容我們犯錯！……可是呢，對我們犯錯後，也並不是一棍子打死！……反正，你要調的事，我是不同意的，堅決不同意！”

    萬江海轉了圈，又坐回辦公桌上去了！

    我見他那樣，想著江雯給我付出的努力，心裏上火。

    我也沒有好氣再委求他，而是直愣著對萬江海說：“萬書記，你明知道我在這裏就是做得再好，也沒有前途。我在這裏，對我個人沒有好處，對合作社也沒有好處。”

    “誰說的？”萬江海眉頭皺著，然後說：“你倒是跟我擺擺，就怎麽沒前途了？”

    想不到，萬江海在這時候說出這樣的話！讓我也有些想不通。

    過了會兒，他說：“要不，你到鎮上來，跟蕭得全一起負責全鎮的扶貧工作！”

    “這？”

    “這什麽這！這兩年呀，國家重視扶貧工作，到二零二零年，全部要脫貧。咱們清峰縣是清江市最偏遠的縣，咱們又在縣裏的末位鎮。現在鎮裏各項工作雖然看起來井然有序，但知情的人都知道，這是馬屎皮上光，裏麵一包糠，咱們鎮裏要工廠沒工廠，要企業沒企業，扶貧工作任重道遠，蕭得全一個人人手又不夠，我的想法呀，不瞞著你說，我想讓你跟著 蕭得全，將鎮裏扶貧項目立好，將扶貧工作搞上來。”

    “萬書記，我看你太看得起我了！”

    見萬江海將全鎮的扶貧工作交給我和蕭得全來搞，我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畢竟這事兒怎麽說呢，雖然職務低了，但是卻是實權在握，責任重大。而這樣的工作，自然是以前由鎮裏主要領導親自抓的。

    “什麽看得起你？我說實話，我就是不想讓你走！”

    萬江海有些奸笑那樣衝我揚起眉，然後說：“我過兩天去縣委見古書記，將你的情況說一說，爭取從縣裏給你下個文，讓你重新翻個身！……我說常海呐，我說實話呀，你在村裏，在鎮裏搞了這麽久的工作，好多人事你熟，而你也紮得住腳，能將工作做好，就憑這點，是好多年青幹部比不得的。”

    見萬江海將我說成這樣，也算是誇讚，而且他說到古書記麵前為我翻身，自然也是去為我公關……到了這程度，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隻得說：“萬書記，那容我想想！”

    “好，好好想想！”

    我雖然算是無功而返，但萬江海的一番話，也著實讓我又有些猶豫要不要去縣城。

    我悻悻地從萬江海的辦公室裏出來，許建華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用身子撞了下我說：“常海，怎麽樣？他鐵定不同意？”

    我望著許建華：“喲，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嘿嘿，萬書記是個有想法的領導，他來萬峰鎮沒有半年，還沒有站著腳呢！以後他站穩腳了，想幹事創業了，總得有兩把人手？哈哈！他好不容易看上個幹事創業的人，豈能放走！”許建華奸笑道。我心裏一想，草，原來許建華還真是心裏亮堂得很呐！很顯然，在這點上，這種微妙的心裏猜測上，許建華這黨政辦主任還真不是水來的。

    我說不清失望還是高興，與許建華聊了陣天，開車出了鎮政府。我將車停在農貿市場的時候，給在縣城的江雯打了電話，我告訴她，萬江海不肯放我！

    江雯一聽，心情頓時就壞了。她嚷著說：“怎麽會不肯放你？明知道你在那沒有前途還不肯放，他這人怎麽這樣？他害人還想害到底，坑你坑到西嗎？”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又說：“不行的話，我幫你找人遊說他。縣教育局申局長是他同學，也是我黨校的同學，我讓他做做他的工作，應當也是沒有問題的。”

    我對江雯的執著幫助，還是挺感動的。但是想著萬江海的話，我或真是對綠韻合作社事業起步的不舍，更有點對萬江海這種想幹事創業的精神折服，我心裏七上八下有點猶豫。

    我說：“雯姐，要不，咱們稍晚一點，現在萬峰林場的苗圃場裏，接到福建一個大訂單，現在全村上下，包括合作社的行政人員，都在忙著賣苗木的事，我這時候拍屁股走人，總覺得有點兒心裏過意不去！”

    “可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就沒了！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機會難得！”

    “以後就算不到招商局去，到別的局裏還是有的嘛！機會應多著呢！”

    “哼，我看你是被萬江海灌了迷魂湯了！”江雯拗不過我，她知道萬江海不放人，我也沒有特別堅定，所以說：“那行那行，隨便你，反正我該做的工作我也做了，你給我說，你雯姐我對不對得起你，常海？”

    “雯姐，謝謝你！”

    “好了好了，我也不要你謝！既然你這樣說，我也不勉強你，你走一步看一步，不順利就跟我說！”江雯說了，接著道：“有時間到縣城來時，就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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