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辦完婚禮之後的第三天，就攜家帶口，飛回了清江市。

    這次坐飛機回來共有十人，相反開車的就是老陳和劉正昌。

    他們將千裏奔馳，從溫州回到清峰縣。

    為什麽有這麽多人坐飛機回來？那是陳貝貝通過幾天勾兌，與我爸媽溝通好了兩件事。

    一是他們來萬峰鎮我和陳貝貝工作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二呢，我爸媽還有我姑父一家，看他們能否在萬峰林場幫著我們看管苗木，做些細碎活兒。

    這是陳貝貝與他們談好的，給我爸媽及姑父他們每個月按工人開工資，且開出的工資不低。我爸四千五，我媽三千塊。姑父四千五，姑母不過才二千。她身體弱，還有一歲多的孩子，主要任務，就是幫著到萬峰林場的工人做飯。

    陳貝貝的遊說，讓他們都有些心動，所以便一起跟著來了。

    對這事兒，我沒有異議。

    相反，還挺感激陳貝貝，畢竟一年到頭在地裏刨食，也弄不到多少錢！而且，他們來萬峰鎮，誰不知道他們是老板的嫡親，大家能對他們怎麽樣！更重要，見他們就容易了……

    人生在世啊，哪怕你身居高位，如果你連至親的人都顧不了，那能算啥？親人養你，含辛茹苦送你上學，又圖啥？顧不了小家，就算顧及天下，又如何？……

    所以，陳貝貝這樣安排，讓我其實感動。

    ……

    我回到萬峰鎮的第二天，到萬峰鎮政府產業辦上班報道，畢竟事兒挺多。除了我在河峪村包片的那些瑣碎事兒，清萬公路為了擴路挖了群眾幾顆樹，也意見很大，需要協調。

    萬江海已經於前幾天從南寧中國東盟農產品博覽會回來了，收獲不是很大！

    甚至是有些慘不忍睹。

    主要的萬峰隨縣裏拿去參展的農產品，根本在那物產豐盈的地方排不上檔次！

    就連清峰縣組織去的，也隻簽了“清峰靈泉有機大米”一個訂單，且訂單金額也不大，隻有區區十萬元，不足縣裏邊去的二十幾人的住宿 費用和車旅開支。

    “喲，新郎倌回來了！”

    我到產業辦公室坐了會，郭金鵬和王俊都在忙碌，但見我，紛紛與我打招呼。

    我與他們客套一番後，便到書記萬江海的辦公室去報道。

    萬江海一見我，眼睛笑得咪成一條縫，嘴裏在招呼我落坐後，不忘挪榆我：“喲喲，新朗倌回來了！這感覺，是不是挺爽呀？”

    我笑笑，不置可否。

    萬江海哈哈笑，笑著聽了我對溫州那邊的婚禮習俗一些看法後，突然冷不丁地對我說：“常海，你回來了就好，我先跟你說件事兒！”

    “啥事兒？”

    “我要向你道歉！”

    這讓我有些疑惑，說：“你跟我道什麽歉？”

    萬江海說將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範春祥和縣委書記黎慶元擬定我調離萬峰鎮，出任招商局副局長，卻被他阻止一事兒一說，然後說道：“常海，這事兒你要怪我我也沒有辦法！我寧願負你一個人，不能負了河峪村的百姓！”

    “你我其實都知道，我們是外來幹部，這裏全是本地幹部，外來的和尚難念經，如果你不在河峪村擔著這個擔子，河峪村的旅遊也好，苗木也好，那些工作就難以推進了。而且你又與陳小姐結了婚，這是好事！你家按說在整個河峪村裏的公司裏股份更多！……我相信，換了幹部之後，他們就不會再行跟進。所以，我將你去招商局當副局長的機會搞沒了。”

    萬江海說著，我努力地讓腦袋轉圈，想將這事兒在頭腦裏理清楚。

    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之後，我籲了口氣，對萬江海坦然說道：“萬書記說得也對，現在河峪村裏處在發展的關鍵時刻，且縣裏的各方麵關係，我也熟悉，如果換人來做的話，是有些不方便。最重要的，嗬嗬……我還真不放心！”

    對萬江海執意拒絕我的調動，我倒真沒有多大成見。

    自打與陳貝貝結婚領證的那一刻起，我覺得我在河峪服務，那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擔當，也不僅是對村民的負責，而是，對我個人，對我與陳貝貝履行的一種責任。

    畢竟，說句私心的話，村裏的苗木企業，她家是占有重要股份的。

    做得好與不好，直接關係到家庭的收入！

    即便是我們不想入股的河峪旅遊，那也關係到村裏老百姓的事兒。

    我在河峪生活多年，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見我並沒有想象中失望神色，萬江海才稍稍喘了口氣，然後與我商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兒。他首要交待我的事，那就是縣裏的銀行方麵資金，一定要到位。授信貸款的錢，要先搞一部分回來。畢竟鎮裏的財政空缺較大，不大可能拿出錢出來。

    不過，他交待這事兒之後，也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副省長宋時鋒回去後，給萬峰鎮拔了一百萬元用於新農村建設的款，並且指定三十萬元用在河峪村上，用以改造修建村裏的飲水工程，讓村民喝上幹淨衛生的自來水。最最重要的，這不是空頭支票，而是錢已通過直接拔付的方式，入賬到鎮財政的賬上，隨時可以讓河峪村飲水工程開工。

    聽萬江海的話後，我很高興，亦為領導的高見而吃驚。

    河峪村裏老百姓的喝水問題，著實也是問題。

    河峪村裏有三口古井，因為地勢較較低，打水一直不易。前兩年，村裏的有錢人許金遠丟了台潛水泵放在一口井裏，然後倒了個大水槽，水抽到他家裏的水槽後，他家周邊的二十餘肪在他家裏接了水管和水龍頭，著實方便很多。

    像徐誌文家裏，張曉芸家，喝水就成問題，需要到鄰居家裏提。

    而李芳和劉麗麗家裏倒好，李芳家裏山後有汪泉眼，水很小，劉國柱還在的時候，就挖了個三平方見方的水堰，裏邊還養了二條大草魚，幾條小魚。草魚是備來客時吃菜的，當時我還感歎他想得真周到。劉麗麗家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用屋後的岩滲水積在那裏作水池的。

    不過，無論是哪種方式，古井也好，岩滲水也罷，一到下雨天，山的腐葉與敗枝枯葉浸的汙水流下來，全村人便沒有水喝。

    那時候我記得張曉芸家裏的做法是，要麽在雨來時儲一缸水備用，要是下雨久了，隻得將那濁水打回來，然後放在屋裏靜上半天，待那枯枝敗葉與泥沙沉澱後，再撇上缸裏的清水喝。

    我心想這當領導的，真是高見。這算很小的事兒，他們也隻是走個過場，調調研，卻是暗記於心！這點，不得不服人家。

    不過，這事兒後來我想也是事出有因。因為他們來調研那天，剛好是雨天，或許他們在一路調研時，看到百姓水缸中的水渾黃不清，便發現問題所在。

    聽說有三十萬專項款，我感激地對萬江海說：“那行，過幾天，我就回村裏布置，在河峪村裏布設管道，修建水池，爭取讓家家戶戶用吃上幹淨的自來水。”

    萬江海點點頭之後，我見也沒事，便準備閃身走人，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慢點，然後在口袋裏摸索了一通，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紅包來。

    他笑著說，常海，這是五百塊錢，嗬嗬，你和陳小姐的婚禮，於情於義，我都理應參加的。但是呢，現在一來不準大操大辦，二來你們也沒有萬峰操辦。所以……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嗬嗬，擱下鎮裏的工作，咱也是普通百姓，雖然你和陳小姐家裏有錢，但這份子錢，還是需要隨的。

    萬江海說到這份了，我還有什麽說的。

    我本來想拒絕的，但手不覺接過錢，然後誠懇說道：“萬書記這樣說，還有啥說的！這情，我認。”

    萬江海笑著說：“你與陳小姐結婚這事兒，也算是強強結合呐！現在你呀，於公於私，都注定要更加努力！哈哈！”

    從萬江海的辦公室出來，迎麵碰上去書記辦公室匯報工作的鎮紀委書記何玉濤。

    他的手裏揣著一本小本子，碰見了我之後，點點頭，站著客套了幾句，也說了新婚快樂早生貴子之類祝福的話，同時示意我要接大家吃飯，到時候小範圍搞搞，喝喝喜酒之類……然後，他上樓敲萬江海的門。

    萬江海看著何玉濤進來，仰頭問道：“玉濤，啥事兒？”

    何玉濤將手中的筆記本攤開，然後輕聲地說：“書記，我向你匯報個事兒。”

    萬江海說，玉濤你說。

    何玉濤說：“縣裏紀委的楊春主任一直負責咱們鎮的聯係人。這不，前幾天，有老百姓在新聞網上的論壇裏說鎮裏紅旗街的劉先進請客，鎮上的領導去了，影響不好！所以讓咱們查查，你看，我這邊查過了，這些人參與了。”

    “哦？有這事兒？”

    “是有這事！你也知道的，劉先進的侄兒，是市人防辦的主任林玉傑，大家不給麵子，也沒辦法！”說著，何玉濤將紙片遞給萬江海。

    萬江海一看，名單上的人還真是挺多。

    包括鎮委委員就去了二個，鎮辦主任許建華首當其衝。鎮裏的別人就多了，六七個。

    包括郭金鵬在內。

    都快一桌子了，難怪人家老百姓反響強烈。

    萬江海一看名單，本來挺好的心情，頓時有些鬱暗。

    “書記，我向你匯報，就是想問下雜辦？要不要上報縣？”何玉濤沉著問道。

    萬江海沉吟半響，沒有作決定，他也覺得這事兒真是麻腦殼！

    他將何玉濤寫的紙條兒揣著，掃了一眼，再掃一眼，然後站起來，在屋內搔著頭走了一圈，問何玉濤道：“要報上去，會怎麽辦？要不報上去，又怎麽辦？”

    何玉濤有些不安地說：“要是報上去，肯定會處理人！至於處理到什麽程度，通報批評還是警告處分，那得縣裏來定！……要是不報的話……如果縣裏邊查下來，我們這邊有壓力！”

    何玉濤說到後半句的時候，聲音有些小。

    萬江海算是看出來了，這事兒，他的壓力不小。

    萬江海還是抄著手在屋裏走了一圈，再走一圈，再走一圈，然後突然停著對何玉濤說：“要不，將司機和許軍給報上去，其餘的人，就算了！”

    萬江海心裏的想法，就是司機是技術崗，考的是技術職稱，大不了是警告處分，那又怎麽樣，對這些崗位來說，不是很重要的事，他們的工資照拿，薪水照領。但要像許建華和郭金鵬，自然就大受影響，以後提拔什麽的，自然會無緣。

    何玉濤知會後，用萬江海的筆將前麵一行名字勾掉，這又說，那就這樣，我報上去了哈。

    萬江海說，報，不報雜辦，你能兜著?

    何玉濤不說話，拿起勾過的那紙片兒朝著門外走，走到門邊複又站著對萬江海說：“到時候縣裏有什麽消息，我到時候先向你匯報！”

    萬江海說：“好！”

    ……

    何玉濤出了門，便按萬江海的意思，將名單和調查的情況，便向縣紀委的楊春主任作了呈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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