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仲淩第二天到了部隊, 就讓小方幫他去打聽火車票的事。

    “說是年前的臥鋪票已經賣光了, 年後也要到大年初三才有票。這還得趕緊買才行，說不準什麽時候票又沒了。”如今新社會了，大家出行沒有了那麽多限製，口袋裏有錢的也願意買軟臥出行。

    翟仲淩聽了，低頭按了按眉心, “我先去政委那問問工作安排，等我回來了再看。”

    “仲淩呐, 怎麽樣？這都要過年了, 最近工作上沒什麽問題？”政委已經快五十了, 和翟景升的年齡差不多大, 看到翟仲淩進來，他笑著讓翟仲淩坐下，又給翟仲淩倒了杯水放在了他麵前。

    “工作上是沒什麽問題, 就是快過年了，我媳婦想著幾年不回娘家了，想看看我這裏能不能空出幾天假來。”翟仲淩笑著說道，他也不說虛話, 直接就把請假的事點了出來。

    “聽說你媳婦考上大學了？”政委笑著喝了口茶, “這軍人家屬確實是挺難做的，既然幾年沒回去了，那你這個做丈夫的，肯定是要陪著回去看看。這樣，你把工作問題理清楚, 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回來，找誰移交工作，安排好了和我說一聲就行。”

    翟仲淩是陸軍司令部的副參謀長，能和他移交工作的也隻有參謀長了。別看這短短七天假，因為太突然的原因，他還真要求著不少人辦事。主要是放假安排早就協調好了，他這會要變動，勢必得有人配合他的變動。

    “謝謝政委的體諒，我會去盡快把事情安排好。”既然政委同意了，剩下的事就是他自己去辦妥。

    下午，翟仲淩就和參謀長協調了半天，恨不得“割地賠款”，許下很多“不平條約”後，這個假總算是喬好了。

    “你可別忘了，五瓶五糧液，兩瓶紅酒，再陪著我喝兩頓酒，別回來了就不認賬呐。”出辦公室前，參謀長又一次不放心的確定著自己的條件。他笑容滿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遇上了什麽好事。

    “放心，我是那樣的人嗎？”酒是沒問題，反正家裏存了不少酒。至於配著他喝兩頓，那也得自己有時間才行。

    休假時間確認好後，翟仲淩這才讓小方去買票，也不急著買初三的，而是直接買了初四的四張軟臥票。

    晚上從部隊回家後，他和娉婷說了回去的時間，把買好的火車票給她收好，“時間比較緊，連來回的時間隻有七天。初四下午的火車，票已經買好了，你有時間就先把行李收拾好。”

    他並沒有和娉婷說這七天的假請的有多不容易，甚至原本能休息的除夕和大年初一，他也因此要在部隊裏值班度過。

    吃飯的時候，翟仲淩在飯桌上說了他要和娉婷一起去東北這件事，卞穎芝聽了走些驚訝，她倒不是不願意娉婷回娘家，而是現在離過年也沒兩天了，之前也沒聽他們提過要回東北的事。

    “也是突然決定的，我想著等學校開學了就更沒什麽時間回去了，就趁學校開學前回去看看。”娉婷解釋了兩句。

    卞穎芝點頭表示了理解，“行，不過時間有些緊，你得快點準備起來。這也是兩家離的太遠，之前你們又一直在金陵，來來回回的不方便。說起來，我和親家還一直沒見過麵，你讓你媽媽有時間就過來北平住一段時間，這北平城還是有挺多地方可以看一看的。”

    這也不算客氣話，既然是娉婷的媽媽，卞穎芝願意給兒媳麵子，親家隻要願意來，她肯定是會好好招待的。

    “謝謝媽，這次回去我會跟我媽提的。”不管許桂蘭願不願意過來，既然卞穎芝說了這話，娉婷都要禮貌的說聲謝謝才行。

    亮亮知道爸爸媽媽要帶著他去東北姥姥家，心裏很是高興。盡管他一直沒見過姥姥，可小孩子對出遠門總帶著些興奮感。而平平和安安的心情就沒那麽愉快了，已經三歲的他們，也不是那麽懵懂無知，起碼他們聽懂了爸爸媽媽要帶著哥哥出門，而不帶他們。

    “媽媽，我們也要去姥姥家，為什麽不帶上我們啊？”平平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大家對她一向寵愛有加，有好東西從來不會落下她，今天竟然被爸爸媽媽“拋棄”了，她頓時有些接受不了。

    “因為姥姥家實在太遠了，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在火車上你們不能吃東西，不能玩遊戲，還不能睡覺，爸爸媽媽不想你們這麽辛苦才不帶你們的。而且我們隻去幾天就回來了，你們隻要在家睡幾覺，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們啦。”

    自從有了孩子，大人最擅長的就是用各種“欺騙”和“瞎話”來安撫孩子的情緒，以達到不讓孩子哭的目的。平平在聽了娉婷的話後，就被哄住了，既沒有哭，也沒有鬧。至於安安，他的個性相對平平而言更平和一些，真的是隨了他的名字，“隨遇而安”。

    每年的春節都是大同小異，不過如今過年的年味還是挺濃厚的，各種習俗保持完好。想到幾十年後，年味越來越淡，除了每年的“春晚”和煙花外，好像並沒有什麽能勾起年輕人的興趣。

    今年娉婷給家裏人一人做了一身唐裝，穿出去拜年很是有回頭率，特別是龍鳳胎，在大院裏是經常被人圍觀的。

    “這部隊今年是怎麽回事，過年也要值班，往年也不見這樣啊？”翟仲淩除夕春節連續值了兩天班，連卞穎芝都有些奇怪了，好在娉婷也不知道原因，否則聽了以後肯定會心虛的。

    很快就到了大年初四，娉婷他們要出遠門了。前些天她已經準備好了行李，三個人除了一人一身換洗衣服外，就另外帶了些糖果、糕點，這是帶回去分給小孩子的，其他走親戚需要用的禮品要等回去了再買。

    另外和往常一樣，卞穎芝和巧梅幫他們準備了好些吃的。水果、糕點、鹵味、雞蛋、燒餅、雞蛋糕，還有不少亮亮愛吃的零嘴。

    “也不知道亮亮吃不吃的慣，要是孩子餓了，你們就在火車上給他買些吃的。”對於卞穎芝的各種交代，娉婷和翟仲淩都一一應了下來。

    他們東西帶的不多，算下來才一個行李箱和兩個旅行包，不過現金和各種票帶了不少。遵循著“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原則，娉婷把錢分散開了放，也是怕路上萬一路上了扒手，可別把錢都給順走了。“窮家富路”，回去之後走親戚之類的肯定不少用錢，身上肯定要有些錢，免得到時候捉襟見肘的難看。

    翟仲淩知道她的想法後，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能說什麽呢？堂堂一個參軍十多年的軍人在她身邊，她還在擔心著會掉錢？

    “出門在外可得當心，特別是你們還帶著孩子，千萬別讓孩子受累。”娉婷和翟仲淩都不讓卞穎芝去火車站送他們。一是沒這個必要，去個幾天也就回來了。二是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本來就因為沒帶他們有些鬧脾氣，要是去火車站非要哭天抹淚不可。

    “媽，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亮亮的。”

    “奶奶，我已經長大了，自己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亮亮拍著自己還很單薄的胸膛，試圖證明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亮亮的童言童語衝淡了有些壓抑的氣氛，外麵送他們去車站的汽車已經在等了，翟仲淩放好行李後，直接說了兩句話，就帶著娉婷和亮亮上了車。那邊平平和安安看到他們要離開，也應景地哭了幾聲，卞穎芝和巧梅一人哄一個，倒也忙的沒心思管他們了。

    “到了記得打個電話回來。”相對於感性的卞穎芝，翟景升顯然要理性的多。

    “知道了，爸，媽，你們回屋去，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們過幾天也就回來了。”翟仲淩開車窗戶和他們說著，娉婷帶著亮亮衝大家揮揮手，接著在家人的注目中，車子緩緩離開了。

    年前在翟仲淩買好票後，娉婷就已經把發車時間發在了電報上。她心裏想著，什麽時候才能坐飛機回去，要不是心裏有份責任在，現在交通這麽不方便，她是真不願意出遠門的。

    相比而言，亮亮則顯得興奮不少。他饒有興趣地趴在窗戶口往外看，一邊問著娉婷關於姥姥和老家的事。

    “你有一個親舅舅，他也是個軍人。舅舅家有一個男孩子，叫兵兵，比你大幾歲，你看到了他要叫他哥哥。還有一個小女孩，比你要小一些，你要叫她悄悄妹妹。另外老家還有好些堂舅，他們都是媽媽的堂哥，等你到了就知道，老家有很多小朋友，你肯定不會覺得孤單的。”

    小孩子嘛，隻要有吃的有玩的，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這一點娉婷還真不擔心。

    汽車一路開到火車站也差不多到了發車時間，和司機客氣了幾句後，一家三口就進了候車室。有兩年沒來火車站，車站還是有些變化的。之前車站裏沒有賣東西的攤位，現在也有人擺著攤子賣些茶葉蛋、點心什麽的，而且生意還挺好。

    娉婷他們已經帶足了路上吃的東西，也就沒跟著去湊熱鬧，隻是心裏感慨道，現在能抓住“商機”做生意的人，肯定能成為先富起來的那批人。

    現在國家還沒有出台改革開放的政策，資本市場的管理並不完善。就像這種做小買賣的，沒人管還好，有人管了說不定也是個事。不過這些攤子既然敢擺在火車站，起碼說明了他們的背景還是挺深厚的。

    今天因為有亮亮在，娉婷和翟仲淩找了個座位就安心等著火車到站的信息，就怕一不留神把孩子給弄丟了。

    和往常一樣，火車一如既往的晚點了，在晚了近一個小時後，喇叭裏才通告了火車進站的消息。翟仲淩拿著大部分行李，娉婷隻提著一個小包，另一隻手則牢牢牽著亮亮，三人隨著擁擠的人潮，找到了他們的車廂號和對應的包間。

    “亮亮睡上鋪，我們倆睡下鋪，這樣安全些。”就是怕有陌生人不方便，翟仲淩才特意多買了一張軟臥票。

    要是翟仲淩自己出門，不管什麽惡劣的環境他都能接受。可現在有老婆孩子跟著，娉婷又是一個挺“嬌氣”的，他難免要顧著些娉婷的要求。

    “床鋪不著急，還是先把東西收拾好再說。”娉婷把路上要吃的，要用的從包裏拿出來放好。不能久放的肉類還要給它們透透氣。

    “等會兒吃晚飯的時候，先把這些肉給吃了。”肉大多是鹵味，涼的也能吃。娉婷就怕今天吃不完的話，在車廂裏悶一晚上也會壞。

    娉婷和翟仲淩在收拾東西的功夫，亮亮早就脫了鞋坐在了床上，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晃悠著他的小腳丫。他上次坐火車還是從金陵回來的時候，幾年時間過去，早就沒什麽映像了。

    “亮亮，你要是肚子餓了或者困了就告訴爸爸媽媽，想去廁所的話也要說，知道嗎？”有十多個小時必需待在車上，對一個孩子而言是很難熬的。好在等天黑了就能睡覺，在睡夢中時間會過的快一些。

    “你妹妹這會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她電報上不是說了火車的發車時間，是下午兩點半。”

    許桂蘭坐在堂屋裏一邊撥著花生，一邊跟何成輝說話。今年過年何成輝請了探親假，沒成想還和娉婷撞上了，他們兄妹也有好些年沒見麵了。這會何成輝正抱著小女兒俏俏，給她一瓣瓣地喂著橘子。

    農村水果難得，何成輝心疼家裏的孩子，特意從成都帶了不少水果回來。兵兵大了懂事些，有好吃的也會自覺留給妹妹，因而何成輝帶回來的水果，大部分都進了悄悄的肚子裏。

    “火車經常晚點，說不定他們才剛上車呢。娉婷不是說了嗎？他們到站不用我們去接，有妹夫的朋友直接把他們送家裏，我們在家等著就行。”

    這句話也是翟仲淩特意讓娉婷加上的，上次回來用車不方便，這次他特意聯係李學慶借了車，準備回來的幾天自己開車。

    何成輝相比許桂蘭而言要淡定多了，他回家可是要坐二十來個小時的火車，這麽一比較，娉婷他們坐十多個小時已經是不值一提了。

    “那不是也好久沒見著你妹妹了，也不知道她這次回來會不會把孩子也帶來。”家裏兩個孩子去部隊，真的是見一次麵都不容易。兒子是部隊太遠，女兒是因為遠嫁，要不是家裏有兒媳和孫子孫女，她的日子簡直不知道該怎麽過才好。

    “你也別擔心她，反正明天就到家了，該準備的年前就備好了，其他的也沒什麽。”知道娉婷要回來，家裏早就買好了各種吃的，就怕他們回來供應不上。

    “還有以後隨軍的事，你也好好想想。要是汪梅帶著孩子去了，你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不如一起跟著去，到時候汪梅就近找個工作，你在家還能帶帶孩子，做做飯，也不無聊。”

    何成輝的級別已經達到了隨軍的要求，上次在部隊開會，也聽說了上級要給軍官們增加福利，不光要安排軍屬的居住問題，還會安排軍屬的吃飯問題和工作問題。

    汪梅當初是上山下鄉運動的知青，本來就是有文化的，如果上級說的政策能夠落實，那以汪梅的能力，部隊肯定能給她安排一個工作。

    當然這對何成輝來說並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就是，他還是希望許桂蘭能跟著一起去隨軍。父親走的早，妹妹又遠嫁，許桂蘭就一個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反正這幾年許桂蘭和汪梅婆媳倆處的不錯，就是一起去隨軍了，他也不會兩人會有什麽矛盾。

    他媽他是了解的，一心一意為兒女，也不是那種難相處的人。老婆汪梅也是通情達理，她娘家離得遠，也靠不上，自然會跟著他安心過日子。

    “我這心裏還是舍不得丟開家裏，一想到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回來一次，我這心裏就有些發慌。”

    都說“葉落歸根”，人年紀大了都喜歡回到故鄉，許桂蘭不願意遠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一旦離開，就是自己不熟悉的環境，一天兩天還好，要是長久的那樣，許桂蘭還真有些犯怵。

    “那你還是再想想，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也沒事。”反正隨軍也要申請了才算數，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所以何成輝這會並不著急。對許桂蘭來說，孫子孫女都是她的命根子，他不信到時候汪梅帶著孩子走了，他媽能不著急。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哦～?(?e｀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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