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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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建華跟楊一山說了些家裏中瑣事,又說了楊老太有小半年沒見他了,想他了。幾句話就把要說的說完了,他拘束不自在了。
從小到大,就聽他爸,他奶說二叔是楊家,乃至下龍村都是頭一份的出息人,十裏八鄉,有幾個人能像他二叔洗幹淨泥腿子,進了工廠上班當工人呢,不用風吹日曬地種田,最後還娶上了城裏媳婦,在城裏深深的紮下根。二叔的勵誌事跡是整個江下村最豔羨的。
他沒話說,而楊一山一貫沉默,倆人你瞅我,我瞅你,看了半響,楊建華覺得臉都僵了。
楊建華:“那二叔,我先回了啊。”家裏為了籌備婚事,還有很多需要忙的事呢。
楊一山叫住他:“先等等。”
說著,他起身走到衣櫃邊,背著身從裏麵拿出塊疊著的手帕,打開從裏麵抽出了兩張大團結,猶豫了一下,又抽出一張。這錢是給侄子結婚使得,能寬裕一點。楊大伯家條件不好,他怕自家大哥到時候錢不趁手,找人借錢,難啊。
就這三十元惹出了一場風波。
葛紅花下班回來,沒顧得上做晚飯,先走到衣櫃掏攢著的錢。她娘家大哥葛大舅廠裏有一批便宜不要票的豬下水處理,葛大舅一知道到消息,就通知倆妹妹,讓她們明天一早帶著錢過去。
家裏的夥食沒油水,孩子們長得都瘦瘦巴巴,老二一米八的個子,精瘦精瘦;老四讀書費腦子,也瘦的讓人心疼;不用說小女兒了,風一吹就要飄了,都得補補。多虧大哥有什麽好事都想著自己,要不然就買不上便宜肉,豬下水當然也算肉。
看著拿出的一元紙錢,總感覺哪裏不對,還是數數,也安心一點。沒想一數真數出了差異,為了怕數錯了,又數了一遍,錢少了!
她對自己的孩子還是了解的,絕不會幹這小偷小摸的勾當,而且放錢的地方就她和楊一山知道,了不得了,出了家賊了!
楊一山正從外麵溜了一圈回來,一進門,就看到葛紅花臉拉的老長,坐著生悶氣。
一想就明白過來,東窗事發了,躲都來不及躲。
一個跳腳質問錢哪裏去了,做什麽使了!另一個心虛,知道做的不地道,好聲好氣的解釋著,給侄子結婚使,是當叔叔嬸嬸的心意。
葛紅花心裏那股火一下子竄的老高,臉紅脖子粗的邊哭邊喊:“楊一山,你沒有良心!有你這麽當爸的嗎?你侄子多大,咱們家建國多大,他都討媳婦了,咱們建國連媳婦的邊都沒摸到啊……”
“我愁的是整夜整夜睡不著,可你呢,一點都不著急,還有閑錢給你侄子結婚使。
你侄兒有爸有媽,他不是孤兒!”
葛紅花的心揪著疼啊,都喘不過氣了,“我攢錢容易嗎,一分一分,一毛一毛,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容易攢點錢,那錢是攢著給建國娶媳婦使得,不是給你侄兒娶媳婦使得。我命苦啊,當初瞎了眼睛嫁給你啊!”
楊一山自製理虧,蹲在一邊,抱著頭,聽著葛紅花的謾罵。
葛紅花家三兄妹,她大哥和大嫂是都肉聯廠的職工,二姐是紡織廠的女工,二姐夫是軍人退伍進了機關單位,當個小股長,全家就屬她的工作最差,在火柴廠糊紙盒。她又很好強,一心想找個體麵的對象。後來經人介紹認識機械廠的四級工楊一山,長相端正不說,工資也不少,雖然老家在農村,但是一早就說明了楊老太由鄉下的楊大伯奉養,不需要她伺候,這麽著處了三月,兩人都很滿意就領證了。
婚後的日子跟她結婚前想的不太一樣,雖然楊老太沒怎麽打擾到她的生活,可楊大伯楊家倆姑子家一旦出個什麽事情,第一個就會來城裏找楊一山幫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這是作為楊家最出息的人不能推脫的責任。
二十幾年下來,葛紅花筋疲力盡,最近倆年稍微消停了一些,沒想到還會來這一出。楊一山今天幹的這一出太傷她的心了,自家的孩子都沒有安置妥當,哪有閑心管人家的孩子。
夫妻倆吵架被剛準備進屋的楊建國聽了個正著,仰頭瞅了瞅,屋裏一時半會還沒完,他歎氣,出去躲清靜了。
楊曉卉聽了事情的全部過程,滿臉黑線。讓她說,葛紅花說的沒錯,自家的孩子都單著呢,管親戚家的孩子幹嘛呢,就可憐二哥爹不疼。
“二哥,你想媳婦嗎?”她也學楊建國蹲在路邊,托著腮問道。
楊建國嘴角抽抽:“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呢?”
“二哥,你想娶媳婦嗎?”她又問。
楊建國揉了揉臉,勁大的臉都揉紅了,惡狠狠的說:“不想!”就他家的條件別拖累人家姑娘跟著一起吃苦受罪了,他不忍心讓爸媽為了他娶媳婦又欠下一屁股的債。
心裏沉甸甸的,楊建國突然伸出一雙手擼著楊曉卉的頭發,把她梳的整齊的兩條麻花辮給弄個亂七八糟。
楊曉卉氣極,推開他,反手用手指梳理著頭發。本來她還挺同情二哥,現在呀,他就是活該活該娶不到媳婦,單身狗,老光棍,呸!
瞅著小妹氣呼呼的小眼神,楊建國的心舒展開了,笑嗬嗬的,也不生氣。
兄妹倆在外麵磨蹭了差不多一小時才回家,家裏一切如常,除了葛紅花眼睛有點紅。
至於後來他們有沒有再爭吵,楊曉卉不知情,她每天兩點一線的上班,抽空跟葉秀秀八卦廠裏的人和事,不然生活就如一灘死活,乏味無趣。總不能一輩子呆在空間裏不見人,那樣太寂寞了,雖然空間裏麵有水有電,可是沒有網啊,怎麽呆的住呢,每天看以前存在的電視劇電影,也會厭倦。
先前她不是陪著葉秀秀買了條紅紗巾嗎,這條紗巾讓她最近在機械廠出足了風頭。買的第二天,她就係著去食堂上班了,每個去食堂的女工看到那條顏色豔麗的紅紗巾,眼神中不經意流露的豔羨,讓葉秀秀脖子挺的直直得,像隻高傲的小天鵝。
沒過幾天,廠裏就多了很多道亮麗的風景,紅色的紗巾被包裹在藏藍色的工服中分外顯眼。葉秀秀那條紅紗巾已經斷貨是買不到了,女工們各顯神通,有裁了紅布做成紗巾大小,雖然不透光,可顏色正,也是好看的。有買到質量差一些的紅紗巾的女工,就格外有底氣,很不得時時走路上,享受羨慕的注視。
車間上班的女工按照規定是不能帶紗巾,長頭發的女工還要把頭發炸起來挽進帽子裏,免得開著車床,不小心攪進去。
葉秀秀還勸著讓她也弄一條,說梅麗那邊有渠道,楊曉卉趕緊謝過她的好意,再三說明不符合自己的審美,才打消了葉秀秀的好意
葉秀秀還讓楊曉卉也弄一條,說她表姐那邊在留意,楊曉卉連忙謝過她的好意,再三說不符合自己的審美,才打消了她的好意,反倒落了個沒眼光的評價。
不說這些了,現在楊曉卉車床也操作的越來越熟練了,杜大忠已經不怎麽帶她了,如果有哪裏操作有問題,還會過來指點一下。
以前她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成為一個標準的藍領,開車床的女工。她受的教育,學的專業和如今的機械廠女工是一點也不搭邊。可如今卻也慢慢接受了這種生活,麻木而又懶惰的有一天過一天,完全沒有想要換一種生活的想法。
在她看來無論換什麽工作,都是在七八十年代吃苦受罪,靠著空間她已經比現在的人要幸福多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至於為了改變人生再去上一次大學肯定不行,剛畢業還不到三年,又要回去寒窗苦讀,她才不要呢,聽說如今的大學生特別珍惜時間,個個頭懸梁苦讀,她混在裏麵多另類啊,反正她沒什麽大誌向,也過過好日子,就不要搶這個改變人生的機遇了,高中畢業證還是要找個機會拿到手,這個比較實際。
最近廠裏的任務也不重,很多工人都在磨洋工,工資月底準時發,做多做少都一樣,工人沒事的時候就湊成一堆瞎聊,楊曉卉有一學一,看到他們偷懶,她借機歇會,或者偷偷溜達食堂找葉秀秀,幫她做些瑣事。
有時候杜大忠經常過來一下看她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在他眼皮子低下就不好明著偷懶了,杜大忠閑著時會搗鼓著保養車床,瞅瞅是不是要維修了,比操作車床做五金配件時還要忙碌。
這些楊曉卉不會做,她切割了幾條小鐵條,然後用操作車床壓了壓,小鐵條頓時變成十公分的小鐵塊,兩邊一折,再調整一下角度,看著就有了發夾的輪廓,是的,她在做一字夾。
拿在手裏看了看,青灰色的一字夾光禿禿,還沾著機油,很是難看,還需回空間完成後麵的步驟。
晚上楊曉卉回了空間,先塗抹磨砂黑漆,反複塗個五六遍,等晾幹後,再找出淘寶買的材料包,特地挑出成色較差的塑料水鑽,用鑷子一顆顆塗著專用膠水黏在一字夾上,等晾幹後就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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