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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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仿佛一眨眼的時間就過去了, 脫下棉襖沒多久就換成了夏裝, 轉眼就到了盛夏, 火辣辣的太陽掛在天上, 樹上知了叫個不聽,惹得人心煩氣躁的。
早在入夏的時候楊家就進入一級戒備的狀態,每天的日常生活悄無聲息,就跟家裏沒人生活一般。這是在葛紅花的高壓, 楊一山的默許之下, 全家人這樣無聲無息地生活著。
因為1979年的高考臨近了, 而楊建兵要參加今年的高考。
這段時間裏楊曉卉要是在家裏發出丁點聲響,葛紅花的眼刀比光還快的飛射而來,恨不得把她拖出去,免得影響了楊建兵的複習。
弄的楊曉卉更加不願意在家裏呆了, 之前她關門發出聲響都被葛紅花拉到院子裏說了一通,最近更是一點聲音都能讓她發神經。
也許楊建兵還沒有因為高考壓力過大而發瘋,她就要先瘋了,能想象到一個人虎視眈眈就盯著你的那種滋味嗎。
她不是沒想過搬離楊家,反正她對楊一山夫妻也沒什麽感情, 可是往哪裏搬呢,機械廠年輕男工多,單身宿舍裏都住滿了,沒地安置楊曉卉,在加上她還是臨時工也沒有資格申請宿舍。想湊錢買房,可這個時候幾乎沒有私房出售, 房子都是公家的,沒辦法了,隻能先待著,等有地方去了,她一準溜之大吉。
不能太早回家怎麽辦,楊曉卉就和葉秀秀隔三差五約著出去看電影,膩了就去逛公園,那也沒意思的很,裏麵都是一對一對的談戀愛的情侶,她們倆個插進去總覺著別扭。
這天晚上,出了電影院,楊曉卉深深地歎了口氣,“秀秀,下次能換個電影嗎,我們都看五遍了,再看我就要吐了。”
葉秀秀無辜得眨眨眼,不是很理解好友的心情,還是耐著性子說:“曉卉,這部電影多好看啊,情節那麽感人,男主演,女主演長的也好,明天我還能再看一次呢。”
楊曉卉無力的攤開手,不想花力氣再談論這個話題了。其實不能怪葉秀秀每次來都要看同一部電影,是如今的電影業不想現代一樣,一年能有成百上千的全國甚至全世界的電影上映,供選擇的範圍廣。如今拍的電影少,所以一部電影在電影院能放上好幾月,直到新的電影出來再換下。
“哎,前麵有冰棍,秀秀,我請你吃冰棍。”楊曉卉看到前邊有賣冰棍的,自然地轉移了話題,說完拉著葉秀秀就往那邊跑。
楊曉卉花了一毛六,買了兩根綠豆冰棍,分了一根給葉秀秀,撕開手裏那根冰棍的包裝紙,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嘶,冰涼的氣息瞬間彌漫在口腔裏,正冰啊,雖然怕冰又舍不得吐出來。
“哈哈……”葉秀秀這邊哢擦咬了兩口冰棍,就看到她被冰的難受的滑稽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楊曉卉是誰啊,哪裏容得別人取笑她,就算是朋友也不行,顧不得吃冰棍了,急忙就要追著葉秀秀打。打著鬧著,她的冰棍不什麽時候就掉在了地上。
葉秀秀見了,蹲下瞅著地上的冰棍,眼裏流落出可惜的神色,“哎呀,好可惜啊……”一根八分錢呢,還沒咬幾口就掉了,可惜了。
“不可惜,你瞅瞅上邊,我都咬了一口了,滋味已經嚐到了。”楊曉卉邊說邊拉著她起來,“秀秀,你的冰棍再不吃就要化了。”
葉秀秀低頭一看,可不是,都化了一半了,綠豆水滴滴噠噠的落在手上了,也顧不得心疼地上的冰棍了,要趕緊吃完手上的冰棍先。
等她這邊吃完了,楊曉卉遞給她一張手帕,葉秀秀接過擦幹淨手收到兜裏,“手帕髒了,洗幹淨了再還你。”
楊曉卉不在意的擺擺手,“什麽時候還都可以,我不急著用。”這種手帕她有千百條,根本不在意。
倆人在街上又溜達了一圈,見實在是沒什麽地方好去了,才分手回家。這個時代不像現代,晚上燈火通明,吃喝玩樂一應俱全,隻要你想的到都有。
到了家,還不到八點。葛紅花坐在床邊在縫扣子,楊曉卉踮起腳尖輕手輕腳的從她麵前經過,她撩起眼皮暼了一眼,又低著頭繼續縫扣子了。
吱呀一聲推來房門,就看楊建國坐在房間裏麵滿頭熱汗的做發夾。
“二哥。”
楊建國抬頭看見她進來,衝著她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回來了啊,渴不渴,二哥買了西瓜,切塊給你嚐嚐。”
楊曉卉搖搖頭,“二哥,我不渴,回來的時候吃了根冰棍呢。”實際上冰棍就咬了一口,她嘴裏還是有些發幹。她不是不想吃,就怕楊建國出去的動靜被葛紅花聽到了,又要發神經鬧一頓了,得不償失。
最近葛紅花很神經質,隻要是她覺著會影響楊建兵高考的人和事,都會衝過去瞎鬧,弄的附近的鄰居怨聲載道,都說看走眼了,原來她是這種人。
比如右邊的鄰居家買了一台20寸的黑白電視機,剛搬回來那天,附近的人都過來瞧熱鬧了,這片住的都是機械廠的同事,大家都熟悉。主人家也湊趣拿出一碟瓜子和花生,給鄰居們都小小地抓了一把,抓完了,碟子裏還剩一小半呢。
葛紅花聽到鄰居家傳來的動靜,出來一看,肺都氣炸了,明明之前都告訴他們了,家裏有考生,正是高考前的重要階段,還來這樣一出,是成心想毀了她兒子的前途啊。
火冒三丈地衝到鄰居家裏,和女主人就是一頓吵。
“哎呀!我不活了,你們家就是成心的,想讓我家建兵考不上大學,他考不上了,你家才會稱心如意,太欺負人了!”
“葛紅花,你什麽意思啊,什麽叫我稱心如意啊!你家建兵考不考上大學,關我家什麽事情啊?是眼紅我家買了電視機吧。”女主人叉起腰嗶哩啪啦地一陣反駁,完全不落下風。
葛紅花當然不甘示弱,手指頭差點戳到女主人眼睛裏嚷嚷,“你家孩子去年不是沒考上大學,如果我家建兵考上了,出息了,你心裏就憋得難受,你就是見不得人好啊!”
一開始葛紅花過來吵吵時,男主人沒有出麵,倆個女人吵架,男人出什麽頭,可現在被她指著鼻子說自家孩子,男主人也忍不住開口了。
“嫂子,你這話說的也太難聽了,是,我家孩子是沒你家孩子出息,可孩子出門回來都會跟你打招呼,他也沒招你惹你了,說孩子幹啥啊。我承認今天是我家做的有點不對,影響建兵複習了,我現在馬上就把電視搬家裏去,絕不會影響你家建兵的,我說到做到,可是嫂子,以後你也別再說我家孩子,老老實實的孩子幹啥還要說他,我這當爸可不答應。”
正好楊一山回來了,看到一群人圍在鄰居家還以為發生什麽事情了,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沒想到瞅到葛紅花在領居家吵吵嚷嚷。
他連忙撥開人群,對男主人又是低頭道歉,又是賠罪的,見男女主人臉色略好了一些,拽著葛紅花就回了家。
自此倆家開始交惡,有趣的是後來這附近又有一戶買了電視機,很多鄰居攜家帶口準時準點去看電視,到了月底那戶人家一算電費,好家夥,一個月工資沒了。
這件事情傳到看女主人的耳朵裏,她在心裏暗暗想著還好葛紅花當時的那頓吵鬧,不然大出血就是他們家了。你說,鄰居們來你家看電視,你能趕嗎,不能,還得招待著,不然鄰裏之間會傳出很多難聽的話,比如覺得自家了不起,看不起人家什麽的閑話,你說心裏堵不堵啊。
那天晚上他們倆有沒有吵架楊曉卉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葛紅花最近情緒不正常,見誰咬誰,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什麽都不關心,隻一心撲在楊建兵身上,花了不老少的錢買了一些吃的燉的,給楊建兵補身體,鼻血沒補出來,頭發倒是掉了不少。
楊曉卉可不敢惹葛紅花,就怕她拿自己撒氣呢。
楊建國的日子也不好過,本來他以前是在自己房間裏麵做發夾,現在楊建兵不是要複習嗎,葛紅花以他在房間裏麵會影響到為由,讓他不到睡覺時間不能回房間打擾。
然後楊建國做發夾隻能縮手縮腳地到楊曉卉的小房間裏做,而且還不能發出大動靜,被外屋豎著耳朵的葛紅花聽到,又是一場風波,總之她現在是走火入魔的了。
楊曉卉看著楊建國滿頭滿臉止不住的汗,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二哥,我看到百貨商店裏麵有賣電風扇,天這麽熱,要不買一台使使吧。”
楊建國抬眼瞅了她一眼,見她臉上也出了不少的汗, “行啊,等高考過了,二哥就給你買一台電風扇,天天對著你吹,就不熱了。”他掙了不少錢,給楊曉卉花錢他是很舍得的。
“我不要電風扇,買了你自己用,你每天在房間裏做發夾太熱了。”楊曉卉拿起大蒲扇給他扇風。電風扇再這麽吹,還是吹熱風,再說空間裏麵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一直保持人體最舒適的溫度,她是真的不需要電風扇。
楊建國嘿嘿笑著,“不熱,二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早就習慣了,哪天夏天沒這麽熱還怪不習慣的。再說還有你給二哥扇扇子,二哥美著呢。”
“二哥,歇段時間吧,離高考也不遠了,你有時間帶著你對象多出去逛逛玩玩,培養培養感情,最近有段時間沒去找她了,也不怕人家變心啊。”
聽了這話,楊建國索性放下手裏的發夾,看著楊曉卉認真道,“小妹,我是個男人,男人就要肩負起養活一個家庭的重任,不能讓自己的老婆孩子跟著受罪,我現在就是為了這個目標在努力。如果,我說如果,雯英真的因為我的冷落而變心,那也是我們倆沒有這個緣分,我不強求。”
“二哥,你不喜歡高姑娘吧……”楊曉卉沉吟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楊建國從她手裏拿過蒲扇給她扇風,一邊扇,一邊語氣淡漠的說:“我不知道什麽叫喜歡,什麽叫不喜歡,我們這一代不都這樣過來的嗎。”兩個陌生人見麵,合適就相處,處上一段時間,訂婚結婚,生兒育女,一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
“那你對梅姐是喜歡嗎……”楊曉卉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從蛛絲馬跡裏她發現自家二哥好像對梅麗抱有一定的好感。
楊建國扇蒲扇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扇著,“……我配不上她……”
不是沒有起心思,是不般配,他很有自知之明,梅麗是百貨商店的營業員,是如今最好的工作。雖然說勞動不分貴賤,但也有好壞高低之分。他一個機械廠的普通工人和百貨商店的營業員在外人看來就是不般配,再加上他家的條件不好,不能給她好的生活不說,還可能拉低她原來的生活水準。
這份心思隻能藏在心裏,隨著時間的流逝也許會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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