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每天都吃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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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雲輕眉目間浮動著巨大的怒氣,他袖袍一掃,怒道:“都給我滾下去!”
“是!”
畫眉、夜青、宮泠羽同時行禮,低頭向外退去。
退到門口的時候,宮泠羽的衣袖被人惡意的扯住了,夜雲輕不由分說的拉扯她走進房中,揮袖砰地一聲將門撞上,他冷冷道:“可是我什麽都看到了。”
“我看到你伸腿絆了畫眉,推翻了我的屏風。”
宮泠羽也不再做在下人麵前才會裝出的小白兔模樣,惡劣的將自己袖角扯出來,冷笑道:“俗話說眼見為實,小王爺要相信自己見到的。”
夜雲輕:“……”
夜雲輕無語盯著她看了良久,氣消了才問道:“老爺子還有多久才可以清醒?”
“他活不過五月。”
夜雲輕麵色一沉:“你說過有辦法救他。”
“小王爺倒是全心全意信任我。”
“我信任你?我至今都懷疑你並非桑娘,懷疑你是假的,談何信任?”
“既不信任我,又為何將全部希望押在我身上?”
夜雲輕歎息一聲,盯緊宮泠羽,眉色有些躊躇和猶豫。
他曾試圖找到下毒之人,卻無從查起。祭司大人說的衝喜可以讓老爺子多活一年,可誰知新娘卻被人暗中掉包,這“衝喜”之法怕也是指望不上,他真的沒有其它方法了。
沒有辦法,所以在見到這一絲希望的時候,還是願意去嚐試。
他雖然沒有說,但宮泠羽還是感覺到他的無奈,她也陷入沉默。
片刻後,夜雲輕忽然悶笑出聲,那模樣與方才擔心父親安危的孝子截然不同,他指著那倒地、碎成幾片的屏風,挑唇道:“摔壞了我心愛之物就要受到懲罰,那麽,就罰小夫人今天晚上不許吃飯吧。”
宮泠羽沒有說什麽,因為她早就知道夜雲輕是個很高,很瘦,也很賤的人。
同外界的傳聞一樣,他就是個混世魔王,惹了他,以後的日子基本上就不會好過。宮泠羽做好了不吃飯的準備,卻沒有料到夜雲輕竟然會讓她站在一邊看著他吃飯。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宮泠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肚子一直在不停的叫喚。
兩個貌美的侍婢半跪在地上,一個給夜雲輕吹著湯匙裏的熱湯,一個給他剝著新鮮的葡萄,而他就負責在餓著肚皮的宮泠羽麵前無聲“炫耀”。
終於,宮泠羽忍不住了,問他道:“要不要聽笑話?”
夜雲輕雙眸閃了一下:“說說看。如果我覺得不好笑,就丟你出去喂小輕。”
宮泠羽唇畔勾了勾,沒有人注意到一抹陰笑在她的嘴角蔓延開,她緩緩開口講道:“從前,有兩隻屎殼郎,它們在討論等以後發達了怎麽犒勞自己。一隻屎殼郎就說呀,我要是有錢了,就把方圓十裏的茅房全買下來,每天****吃個夠。另一隻就批判它說一點也不懂享受,如果是它,就買個大活人,每天都吃新鮮的。”
夜雲輕腿邊,兩個侍婢緊繃著的臉露出了菜色。
另一邊,夜雲輕已經趴在窗台上把昨天晚上的飯都吐出來了,滿腦子都是屎殼郎、****、茅房、新鮮的,新鮮的……
宮泠羽走了過去,小手在他背上輕輕的撫著,幽幽歎道:“呀呀呀,都吐了,原來小王爺也想每天都吃新鮮的呀。”
聞言夜雲輕吐得更厲害了:“你這個惡心的女人……”
夜王府內女眷,除卻已經嫁給燕傾做側妃的夜府大小姐夜綾蘿、待字閨中的夜筱安住在西偏院,庶出的小姐夜馨兒住在下人房,其餘的女眷多半都住在東偏院,離宮泠羽的院子並不算遠,她平日裏不願與她們打交道,卻不可避免的總會見到一些人。
這些人裏,她最欣賞的便是夜長風的一位妾室——白芙蓉。
聽下人說,這白芙蓉原是燕春樓的頭牌,後被夜長風贖身,帶到家裏做了一個妾。要說"ji nv"從風塵重回紅塵,該是要安分守己才對,可這白芙蓉卻偏生在夜王府裏還是一副風塵女子的做派。
三月底的天氣,她穿了件素白的裙子,領口敞得很大,春光隱約可見,香袖滑落到小臂處,露出一對潔白的手臂。路過的小廝毫無忌憚的盯著她看,那目光如狼似虎,她偏還引以為豪,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宮泠羽坐在簷下,眼見著夜長風黑著臉把她扯回了房中,沒多會兒便傳來爭吵聲,間或傳出“賤貨”、“傷風敗俗”等字眼兒。宮泠羽看戲一般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白芙蓉被罰了。
跪祠堂半個月。
她被綁進祠堂的時候,夜長風的正室司馬香香還跟了進去,宮泠羽過去也見過不少這種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戲碼,想必那白芙蓉要慘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多的地方就是“後宮”。而有“後宮”就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沒有硝煙也是戰爭。比如女人和女人之間的鬥爭就永遠不會完結,除非有一方倒下。今日她們鬥她們的,明日,就有可能就會找到她頭上來。
不過她宮泠羽正覺生活無趣,不介意跟她們玩一玩。
子時一過,王府內一片寂靜。
“嫁”進夜王府已有十日,宮泠羽大致摸清了府裏頭一些人的脾氣,今夜她打算夜觀夜王府,畫出一份地圖來。
夜王府東北角西偏院裏住的是夜筱安。夜筱安是夜雲輕的親妹妹,夜府嫡小姐,苗疆蠱女。
南詔過去苗人很多,但到了燕傾父王這一代,苗人大部分都被劃定到梅州一帶,皇城裏的苗女不多了,可夜筱安偏喜愛這些毒蟲,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研究。她來的這段時間倒是沒有見過她。前世曾經見過幾麵,那小妮子囂張得很。她記得燕傾說過,夜筱安一直在倒追大祭司。
她雖然沒有見過大祭司,卻突然有點同情他。
西偏院臨近西花園和夜府的戲樓,宮泠羽走了一圈,卻意外的在夜筱安房間外發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兒。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裙子,腳上一雙廉價的繡花鞋,臉上蒙著紗巾,一看也是便宜貨,她提著鋤頭,拎著一麻袋什麽就開始在夜筱安門口挖坑。
她挖了好大一會兒,聲音極輕,額頭流了汗,拿蒙麵的紗巾輕輕擦了擦,宮泠羽便認出了那張臉!
是夜馨兒!
這個夜馨兒也是胸大無腦,竟然大半夜的扛著鋤頭在夜筱安門口挖陷阱?她以為這區區一個小陷阱,能把夜筱安怎麽樣麽?
夜馨兒三下五除二挖了個一米多深的坑出來,又將麻袋的尖刀拿出來插在陷阱裏,最後用落葉和土掩蓋陷阱口,她自以為大功告成,露出邪惡的笑容。
一直在暗處看著的宮泠羽都要被她蠢哭了。
夜王府真的很大,宮泠羽半個時辰隻逛完多半個院子,她決定明夜再繼續。
第二天,夜筱安果然發現了門口的土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隻是她並未聲張,挑起陷阱上的枝條,看著裏麵倒插入土的尖尖竹刀,陰冷的一笑。
等到下午的時候,忘川也按計劃混在新一批招募的下人裏順利脫穎而出,入府頂替了林嬤嬤的位置,並改名為“小川”。
他的容貌看起來依然算不上醜,隻是皮膚黯了一些,也不那麽幹淨剔透,倒像是尋常人家出來謀生計的小丫頭。
原本林嬤嬤就是指給桑娘的,宮泠羽便帶了忘川回去,孰料冤家路窄,路上竟然碰到了夜雲輕。
夜雲輕看著忘川,眼神微挑,似有深意:“這小丫頭個子倒是不低。”
宮泠羽道:“少見多怪。”
夜雲輕微微一愣,問道:“是什麽意思?”
“見識淺陋。”
“……”
夜雲輕嘿然一笑,賤賤的勾住了宮泠羽的肩膀,眉眼彎彎的盯住了忘川:“把她贈與本小王吧!”
“她是個人,不是貨物,怎麽能隨意送人?”
夜雲輕臉一沉,就生氣了:“這是我家,我說了算!”
宮泠羽挑挑眉:“可我不想給。”
“我們走。”
宮泠羽說完,拉著忘川便往自己的住處走,夜雲輕在她身後,臉上翻滾著衝天的怒氣,他咬牙,朝她豎起了中指。
宮泠羽拉著忘川回到小院中,忘川瞧了眼那邊夜雲輕的方向,柔聲道:“主人,你這樣不怕他起疑心?”
“夜雲輕雖然很賤,但卻不傻,他懷疑我是遲早的事情。與其被他發現,不如我主動暴露一些,這樣主動權還是在我手裏,我撒謊他也難辨真假。倘若我一味麵上裝傻,等到他真正發現我的時候,再好的謊言怕是都難以瞞天過海。”
忘川點頭,心裏一陣默然。
過去的她也很聰明,但卻不會凡事考慮得這樣周全。
她有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
他不知道。但是燕傾恐怕死也不會想到,曾經他手中一把厲害的劍,會反過來與他為敵、不共戴天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