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婚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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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不可信。

    懷真清秀的筆跡。

    白紙上隱約還帶著他身上常年縈繞的味道,連鬆墨的味道都如此熟悉。

    宮泠羽指尖一抖,紙條差點被風吹走,她連忙握住,定睛瞧了瞧。

    紙條正背麵,都隻有這簡短的五個字,宮泠羽疑惑不已。

    從前,懷真與她交好時,她幾乎事事都與他說,懷真自然是知道忘川的存在的,他們還一起喝過茶呢。懷真煮的茶,一壺清茶,幾粒青梅,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喝的茶,忘川也說,喝了懷真的茶,會讓妖忘記世間的煩惱。

    懷真啊懷真,他說這錦囊要讓她在最需要的時刻打開,可她最需要的時刻,竟然就是要不去信任忘川麽?

    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要不是懷真乃大智大慧之人,宮泠羽幾乎就要懷疑,懷真是寫錯了吧?

    樓上涼風習習。

    宮泠羽忽然想起以前燕傾說過的一個傳言。

    ——每一任大光明寺的至高禪師,圓寂前都會看到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預言。

    懷真固然不是正常圓寂,莫非也看到了什麽?

    他為什麽會看到和忘川有關的預言?

    他想知道忘川的什麽?

    懷真——對忘川感興趣?

    心中的疑團豆子一樣往外冒,最終化為了宮泠羽長長的一聲嗟歎,逝者已矣,她不好在評斷懷真什麽。

    但是懷真為何說忘川不能信?

    這麽多年啊,都是忘川一路陪著她過來的。死的時候陪她死,生的時候陪她生,就如她說給雲憶寒的那番話,忘川是她的家人,是她最重要的人。

    可是如今,懷真竟然不讓她去信他。

    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老天就那麽愛開玩笑麽。

    懷真最後的筆跡,被宮泠羽握在手中,稍一用力,鬆開後,紙條化為灰燼,從她指縫間傾瀉而出,不知被風吹到了何處。

    宮泠羽將錦囊重新收好。

    她一雙靈眸閃了閃,輕振衣袖,緩步下了樓。

    夜晚,整座王城沉寂下來。

    通衢大道上的商戶閉門休息,路邊的乞丐也蜷縮著抱著拐杖入眠。

    整片夜空,繁星密布,無與倫比的清澈。

    郊外的紅葉林,樹上、枝頭的葉子終於開始變紅,從長亭中望去,在盈月的照射下,美得不似人間的風景。

    寬闊的大道上,偶爾少見的有鏢車在趕夜路,每個鏢師都是打足了精神,眼睛瞪得很大。

    亭中,雲憶寒和桃緋夫人各據一角,相對而望。

    桃緋夫人開口道:“想不到你真的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她試著提了一口氣,覺得身體比以往不知輕盈了多少,她想要得到的,雲憶寒的神功,終於得到了。

    另一邊的雲憶寒,因為將自身的功力強行渡了一半與她,而顯得臉色異常蒼白,聲音不經意間便帶了疲憊,卻是那麽的知足:“這麽多年,總算遇到一個值得我去保護的女人,我做什麽都是值的。”

    “那如果我當時的條件是要你的命呢?”桃緋夫人不是真的喜歡雲憶寒,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好歹追了他這麽久,還是見不得他對別的女人這般在意的,當下便是一記嘲諷。

    長亭下,雲憶寒的臉龐柔美如月光,卻比月光還要惹人喜愛,要命的是,他竟然提唇笑了笑:“那我的女人一定不會答應給你。”

    桃緋夫人想起林許,臉色黑了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了。

    林許,是個意外,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她研究了雲憶寒這麽多年,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這般上心過,這廝八成是真的愛上了。

    今日得雲憶寒神功一半,桃緋夫人的心情十分好,她不是那種貪得無厭之人,到手了就不會再覬覦雲憶寒身上剩下的,她抬頭望月,輕輕一歎:“我們走走吧?”

    今夜之後,她就要回到桃花島,真的閉關修煉了。

    自此一別,以後怕是都沒有相見的時候了。

    盡管一開始她的目的就是不純的,打著喜歡雲憶寒的借口,一門心思都想要得到他的神功,但這麽多年下來,桃緋夫人發現,自己總是會時不時的想起雲憶寒。

    她大概是動心了吧。

    畢竟,雲憶寒是那樣一個風光霽月之人,怎麽會有女孩子不動心呢?

    雲憶寒緩緩站起身來,同桃緋夫人走在了被月光照得銀白的路上。

    頭頂的夜空,浩瀚的銀河,閃亮的繁星,亙古不變的蒼穹。

    以及身邊這位風華絕代的少年。

    桃緋夫人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雲憶寒也是男人,總有一天,他也會娶個女人,像所有男人一樣過日子。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她倒是希望那個女人是林許。

    因為除了她,還有誰能配得上這樣的雲憶寒呢?

    一路步行送了桃緋夫人上了桃花島的飛轎,雲憶寒回到祭司院時,已過午夜。

    他沒有想到,還有人會等著自己。

    心中除了驚訝,還有幾分難言的暖意。

    宮泠羽坐在門檻上,托腮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普通人家裏,在等待丈夫夜歸的小妻子。

    她本就假寐,闔著眼而已,聽到腳步聲自然就睜開了,望向走廊盡頭。

    雲憶寒的腳步有些沉重,微弱的燈光下,臉色也蒼白如紙。

    宮泠羽慢慢站起來,看著他,不像昨天因為忘川受傷時質問他的語氣那般,可能因為困倦,聲音也柔了很多:“雲憶寒,你去了哪裏?”

    “我出去走走。”雲憶寒語氣正常,聲音卻透著絲絲的虛弱。

    宮泠羽皺眉道:“你是不是和桃緋夫人做了什麽交易?”

    “媳婦,我說過,我對你沒有秘密的。我沒同她做過什麽交易。”

    “可是我聽說,桃緋夫人也出去了,你們離開的時間是差不多的。”宮泠羽沒有被輕易哄騙過去。

    雲憶寒思考了一下,道:“媳婦,你在關心我。”

    宮泠羽道:“對,我在關心你。”

    雲憶寒微怔。

    宮泠羽看著他蒼白的臉,蒼白的唇,歎道:“你跟我說實話吧。我知道燕傾偷襲祭司院以後,你需要人手,恰巧這個時候桃緋夫人在,你便找了她幫忙對不對?她給你開了什麽條件?”

    雲憶寒道:“她沒有條件,她也不是在幫祭司院,隻是鍾靈天師,是她的死對頭而已。”

    宮泠羽微微睜大了眼睛:“真的?”

    “不假。”雲憶寒勾唇一笑。

    宮泠羽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道:“還想騙我,你身體都虛成這樣了,還說不是跟她有什麽交易?是不是她讓你去用美色交易了?!”

    因為在床上太過用力,所以身體這般虛弱——

    雲憶寒忽然靠了上來,一把摟住她的腰,身上的冷香味道似乎淡了些,宮泠羽抬起頭,對上雲憶寒一雙笑意妍妍的美眸,他的聲音,低沉華麗、魅惑至極:“你也吃醋了對不對。我沒有跟她怎麽樣,沒有美色交易。你不信,我這便證明給你看。”

    宮泠羽自然明白他說的“證明”是指什麽,當即便起了一層白毛汗,從他懷裏鑽出來,退到了自己房間門口,低聲快速道:“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睡了。”

    說完,她扭頭鑽進了房間。

    開門的一刹那,雲憶寒自然看到了外間睡著的那頭狐狸。

    雲憶寒並沒有急於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在聽到對麵的房間裏,傳出來均勻的呼吸聲時,才悄悄開了門,一把將忘川拎了出來。

    直接丟到了自己的房間。

    忘川受傷,睡得死沉,被摔在地上時才乍然驚醒,一抬頭,便被雲憶寒一腳踩住了尾巴。

    “嗷嗚——”

    被踩住的尾巴傳來劇痛,忘川一聲低吼,鋒利的爪子便去襲擊雲憶寒。

    雲憶寒麵上浮出一絲冷笑,微微傾下身,一道水波將忘川牢牢包裹住。

    忘川奮力掙紮,卻不能撼動這層看似軟弱實則堅韌的水波,透過清澈的水波,忘川看到月光之下,雲憶寒的頭發一寸一寸變成 了銀白色。

    忘川停止了掙紮,怔怔的看著這突然的變化。

    雲憶寒恍然未覺,靠近困住他的水波,紅唇鮮麗如血,淺淺道:“我不殺你,但今夜,你便在這裏渡過吧。”

    語落,雲憶寒去了對麵的房間。

    踏進房間時,他才看到自己變了顏色的頭發,臉色微變,眉間邪氣更加濃烈。他轉身,回到自己房間,開啟暗門,進去了。

    忘川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全部被這水擠得疼痛,撕裂般的疼,他腦海裏的景象,一幅幅閃過的全是銀發的雲憶寒……

    他……真的還是個人麽?!

    清晨,世子府。

    樂明砂被外麵的鳥叫聲吵醒,皺著眉頭醒來,便瞧見容笙站在自己的窗前。

    她心裏一個咯噔,隨即眉頭皺得更深了,不悅道:“你怎麽在這裏?”

    容笙的目光從她平坦的小腹上移,落在她的臉上,笑道:“我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樂明砂臉色一變:“什麽我們的孩子,你,你少胡說,這分明是我與殿下的孩子!”

    “容笙,你出去!”樂明砂徹底沉了臉,一手指著門口,怒道。

    容笙擔心她動了胎氣,便不敢再惹她,出門前,道:“殿下不在府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