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花顏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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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也不要。”
宮泠羽原本以為,自己說完這樣一番話,雲憶寒就算臉皮再怎麽厚,再怎麽不識趣,也不能夠再糾纏自己了吧?她以為他會生氣,按照雲憶寒的脾氣秉性,他生氣才是最正常的。
可雲憶寒不過思考了一會兒,便說了那六個字——他什麽也不要。
“我說過,我隻要你。”雲憶寒雙手扶住宮泠羽的肩膀,眼睛裏沒有憤怒、也沒有其他任何情緒,隻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真摯,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我喜歡你是你的事情,你想做什麽就做不用管我。”
“你別這麽自私。”宮泠羽再次推開他,擰著眉頭歎氣道:“能說出這樣話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和燕傾不一樣。”這句話就卡在雲憶寒的喉嚨裏,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但是最終,他也沒有說出來什麽。
她太敏感,也太容易懷疑別人,不會輕信別人的話。隻有忘川那頭狐狸,跟了她這麽多年才會深得她的信任。而她對他呢?說什麽他是愛人,忘川是親人,可在她的心裏,親人才勝過一切吧?
雲憶寒真的很想告訴宮泠羽,他和燕傾不一樣,他可以站在她這邊,哪怕幫她報仇也可以——盡管他的身份是大祭司,他的職責是守護燕氏的江山。
他為了她,可以和朝廷作對。
他做得到。
可是,做得到不一樣要說出來對不對?他可以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去想明白,到底誰才是對她最好的。
“我要走了。”宮泠羽見雲憶寒沉默下來,也沒有鬧,便想離開了。
雲憶寒微微抬起眼睛:“你要回世子府?”
“嗯。”
“我送你。”
“不用了。”宮泠羽搖搖頭,便自行離開。
雲憶寒躊躇了一下,沒有追上去。
他側首,垂眸,望著桌上他親手做好的早飯,一臉的黯然。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揮袖把這些東西掃下去。
可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在麵對宮泠羽的時候,脾氣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咳咳……”雲憶寒捂住胸口的位置,低咳起來,須臾後,他翻出一包廣陵散,仰頭吃了下去。
服過廣陵散以後,他的麵色更加蒼白。
明知道這種東西讓自己上癮,在消耗自己的身體,可雲憶寒還是戒不掉。
如果沒了它,他會連個正常人都不如的。
他的驕傲,他的風儀,他的一切,全部全部都會不複存在的。
他還拿什麽保護宮泠羽?
裝有廣陵散的紙包,被雲憶寒隨手丟在了地上。下午若水進來打掃時發現,他拿起來放在鼻下嗅了嗅,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出了祭司院,走在人聲鼎沸的街上,頭頂是高高的太陽,算不得暖,但卻格外的亮。
宮泠羽身上穿著的衣裳,是雲憶寒給她準備的,看著和普通的衣物沒什麽區別,但其實衣服是有夾層的,裏麵夾了薄薄的一層不知道什麽東西,摸起來像棉花,卻又不太像。她起初也沒有發現,直到走在這微冷的街上,覺得身上沒那麽冷,才注意到的。
這個雲憶寒,明明那麽討厭的,可卻讓人討厭不起來。相反的,想到還會覺得……有些溫暖。
宮泠羽的燒還沒有退,她自己是不可能平白無故發燒的,問題一定出在忘川身上。
她要先回一趟“黃泉”暗宅。
在病中,宮泠羽的所有能力都在衰弱,連身後跟了尾巴,她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發現的時候,人家已經擋在了她的麵前。
宮泠羽雙手攏在袖子裏,眯起了眼睛,看向來人:“容笙?”
容笙單手扶肩,朝她行了一禮:“林姑娘,世子妃在找你。”
因為燕傾一直沒有碰過她,也沒什麽招她侍過寢,是以世子府的人仍然稱她“林姑娘”。
宮泠羽道:“我身子不太舒服,想去趟醫館。”
容笙打量了她一眼,半晌,約莫是看她的臉色不佳,便信了她的話,他想了一下,道:“屬下陪你一道去。”
宮泠羽道:“也好。”
於是,容笙同他帶著的兩個侍衛,和宮泠羽一起去了醫館。
大夫開了退燒的藥,容笙還把錢付了,宮泠羽想起那天晚上胭脂追容笙沒有追上,便想試探一下容笙的功夫。
隔了六年,容笙應該會有進步吧?
醫館距離世子府不算太遠,一行人便步行回府,路過大牌坊時,宮泠羽悄悄放出去一絲靈力。
雲憶寒的靈力,如今她已運用自如,隻是沒有雲憶寒用起來厲害。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無論如何惡補也是比不上雲憶寒的。
宮泠羽麵上不動聲色的往前走著,餘光卻沒有放鬆對容笙的監看。過了一會兒,隻見身邊的妹侍衛忽然拔刀,砍向了身後,而另外那兩個侍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一縷紫芒本就是試探,沒想要任何人性命的,容笙的警惕性不低,但也沒有下殺手,斬斷那段紫芒後便收了劍。宮泠羽把他和樂明砂一起抓起來的那次,他應該是盡了全力的,沒有偽裝……宮泠羽眼神變了變,心裏忽然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蹦出來。
那次把容笙和樂明砂關在牢房裏,容笙那般拚命、舍身保護樂明砂——而燕傾懷疑樂明砂的孩子不是他的。
那麽,她是不是可以這樣做猜想——樂明砂的孩子是容笙的?
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冒出來的那一刻,宮泠羽幾乎想要尖叫。
她不想再淡定了!
事情竟然這般有趣?!——她早該想到的!
宮泠羽心中連連嘖歎,自己的腦子真的是鏽掉了,這麽簡單易懂的八卦她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哼,燕傾不是想看看孩子到底是誰的麽?!那麽她就搜羅出來證據,免費送給燕傾!
若樂明砂當真與容笙有所勾結,那想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燕傾與樂明砂那對狗男女,實際上早不是表麵這般恩愛,否則樂明砂也不會和別人上床,弄出來個孩子冒充王裔!
天知道狗男女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但隻要是他們的事情,她都很感興趣呢!
“林姑娘似乎心情不錯。”容笙替宮泠羽提著藥,不知不覺間已經看到了世子府的朱紅色大門。
宮泠羽笑道:“是不錯,簡直好得很呢!”
“林姑娘有何開心的事情,不如說出來與我等分享一番?”
“我看到了一朵綠色的雲彩。”
“綠色的雲彩?”容笙不解的反問。
另外兩個侍衛聞言,立刻抬起頭仰望天空。
“綠色的雲彩,在哪裏?我怎麽沒有看到?”
“我也沒有看到……”
容笙沒有抬頭去看,臉上的表情卻愈發深邃起來。
宮泠羽回頭,接過他手裏的藥包,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謝了。”
“林姑娘客氣。”
容身目送那一抹倩影走去了世子府的後院。
才進了後院,宮泠羽遠遠的便聽見爭吵聲,順著聲源望去,但見跪了一地的侍女,有兩個女人正在撕得火熱。
——不是新上位成為側妃的秋月夫人和花顏雨麽?
一地的丫頭,恨不能跪得遠遠的,頭低著也不敢抬起來。
宮泠羽走近看了,才發現慕容秋月懷裏還抱著個孩子,燕傾的子嗣很少很少,屈指可數的那麽兩三個孩子,除了燕徹六歲了,有兩個都是小不點兒,還喝奶呢。
小丫頭穿著花色裙子,被慕容秋月抱在懷裏,撅著小嘴抽泣著。
花顏雨的模樣和過去宮泠羽的太像了,每次看到她這張臉,宮泠羽都會想起自己。
慕容秋月一邊撫摸孩子的頭發,一邊瞪著花顏雨:“姓花的,你別以為有殿下寵著你,你便目中無人!”
“瞧秋月夫人,哦不,是慕容側妃說的這話,我怎麽目中無人了?是這小丫頭自己跑到我的院子裏,打翻了我珍藏的桂花露,我倒是沒有說她什麽,她自己便哭了起來。”相比較慕容秋月說話時的淩厲,花顏雨的態度不知道好了多少。不驕不躁,也沒有其他女人那種恃寵而驕令人討厭的感覺。
慕容秋月冷笑道:“不過就是碰了你一瓶桂花露,賠了你便是。寶兒是個聽話的丫頭,你若是沒有嚇唬她,她如何哭成了這般?”
“好了,你不要哭了,姨娘又沒有責怪你,你這般哭著,你娘親該是以為我欺負你了。”花顏雨俯身下去,湊到寶兒身邊,聲音柔柔的,聽起來就讓耳朵覺得無比舒暢。
可這舒暢的聲音有人卻覺得是刺耳。
寶兒聞言,便止住了哭泣,小眼睛吧嗒吧嗒的看著花顏雨,慕容秋月看著自己的女兒不哭了,眼底閃過一抹陰狠,她不動聲色的用掩藏在袖子裏的尖尖手指,掐了把寶兒,寶兒疼的哇哇大哭起來。
花顏雨自己沒有孩子,自然也不明白自己哪裏又讓這孩子害怕了。倒是慕容秋月,一把抱起寶兒,撫著她的背道:“寶兒不哭,娘娘這就帶你回去,看不到花姨娘寶兒就不哭了是不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