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君生我未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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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憶寒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飯菜,隻想著要不盡快送過去,飯菜會涼的,小羽不能吃涼的東西,念及此,他臉色一變,道:“讓開,有什麽事等我回來。”
“大人!”若水一句“大人”還沒有叫完,雲憶寒便舉步繞開他,徑自朝外走去。
若水在他身後看不到的地方,臉色白了白,又白了白,最後,他眼中浮出一絲堅定,從懷裏翻出一個東西,舉了起來:“大人,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雲憶寒的身後,若水手中拿著的是一張褶皺的白紙,上麵有白色的不明粉末狀物體殘留,隨著若水揚手的動作而飄散到空氣中。
雲憶寒聞到熟悉的味道,緩緩轉身,臉色卻沉了。
似乎他的色變是在若水的意料之中,他幾步走上前,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曾經尊敬過、崇拜過、欣賞過也佩服過的祭司大人,抖了抖手中的白紙,無比失望道:“大人,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這是廣陵散!這是會讓人上癮且沒有辦法戒掉的廣陵散!”
廣陵散害死過多少人,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知曉天下大事的雲憶寒不會不知道的。
可是他自己卻在服用這種會讓人上癮的東西。
這是那****打掃房間時發現了的,起初他還不相信,直到後麵偷偷跟著雲憶寒,發現他真的在服用廣陵散!
若水當時震驚無比,好不容易沉澱下來之後,才發現他在做的瘋狂的事情不止這一件。
或者更確切的說——祭司大人他為了一個女人,已經完全變得不像自己了。
若水在認清楚這個事實以後,既痛惜也氣憤,直到剛剛才忍不住出來質問雲憶寒的,他已經做好了豁出一條命的準備,所以說出來的話更加沒把攔,語氣也更加的怒不可遏:“大人,當初若水跟著你,是因為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負。男兒除了保家衛國,便是要為百姓謀福祉!男兒自然該有男兒的擔當,若水不後悔當初選擇跟著你,但是你如今的舉動……為了一個女人自私下賤至此,倒當真是讓若水失望了!”
雲憶寒眼神驚了驚,沉默了良久,終是歎息著說出讓若水失望無比、寒心無比的話:“若水,我可以放你回祭司院,你也可以到世子殿下麵前自薦,接手祭司院的一切。過去你是他眼中的線人,如今他該是也不曾發現過,你若回去,當是會得到重用的。但至於將來燕傾若是坐上王位,是否會成為明君,誰也無法斷言。”
在若水睜得越來越的眼睛裏,雲憶寒語氣一變,寒氣逼人:“但你要發誓,不得說出這裏的一切,更不得向燕傾坦露有關宮泠羽的半點消息,你從這裏出去,就當時從來不知道在暗宅裏麵發生的一切。否則,任何有威脅到宮泠羽的人,我都會不惜代價的除掉。”
雲憶寒渾身的殺氣,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瞬間爆發!
周圍本就冰冷的溫度,似乎更加陰寒了。
若水算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雲憶寒一點一點發生轉變到如今的一個人,他心裏失落也失望,雲憶寒沒有殺他,卻願意放他走,甚至讓他去到燕傾的身邊,真正的為燕傾做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雲憶寒說完這些話,看也不看若水一眼的,徑自踏著閑步離開了。
雲憶寒走後,若水獨自站在廚房裏,將那張包過廣陵散的紙包揉了揉,丟進了灶堂裏,眼中滑出一抹不甘心。他倒是覺得,當年燕傾殺了宮泠羽真的是一個明智的舉動,否則,他可能也會想如今的雲憶寒一樣,被美色所迷惑吧?若水忽然覺得,宮泠羽的死,是罪有應得。
看到雲憶寒這樣疼惜寵愛宮泠羽,若水的心裏,除了不甘,還是不甘。
一方麵,他不甘心這樣好好跟著雲憶寒大展宏圖還未能實現,他便為了兒女情長放棄了一切;另一方麵,當初他的姐姐那樣喜歡雲憶寒,卻依舊被他遠嫁東籬。
如今的宮泠羽,不過是一個死了以後又借屍還魂的東西,連人都稱不上,雲憶寒憑什麽對她就這樣捧著寵著?
若水隨著雲憶寒待在暗宅裏,說好聽了是暗中部署一切,說難聽點,不就是在躲著燕傾麽?若水有了別樣的心思,宮泠羽自然也是察覺到了的,他最近雖然還在盯著花靈,但卻故意被她發現了,還害得忘川找她大鬧了一場。
又是一天黃昏,夕陽大片的金黃色灑在了院子中,朱紅色的漆柱沐浴在暖色中,也顯得有幾分活氣。
若水背著簡單的行囊,拿著自己的劍往外走去,卻不想,被大著肚子的宮泠羽攔在了小門外。
宮泠羽裹著鬥篷,似乎等了有一會兒,凍得唇上血色全無,看到若水卻熱情的打招呼:“嗨。”
若水已經決意離開,對她便是更加的沒有好臉了,似乎往日所有的不滿都被他表達在臉上,他冷哼了一聲,打算繞開她離開。反正都要走了,他理也懶得理她。
宮泠羽站在原地望著他,道:“若水,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說出來。”
若水是雲憶寒的人,雲憶寒這些年也沒什麽親近的屬下,若水算是一個了,就算他真的有了異心,宮泠羽也不會想把他怎麽樣就怎麽樣的,無論如何都要顧及到雲憶寒。
可是她哪裏想得到,雲憶寒為了她,卻是什麽都可以不顧及的。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比不得她一個人。
宮泠羽有意做了讓步,此時若水心裏一肚子的不滿和不甘心,根本不買她的賬,如果可以的話,他都想張嘴罵她了。
他知道她和別的女人不太一樣,可他當真想不出她有什麽手段,能夠讓祭司大人迷戀如此?
為了她什麽都可以放棄。
而這個女人呢?
她又知不知道祭司大人為了她都做了些什麽?
那天雲憶寒對於若水的警告當然不止如此——若水知道了什麽,不能告訴宮泠羽,也不能告訴燕傾,其實就是,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
否則,雲憶寒都會毫不留情的對他下殺手。
若水心有不甘,卻連一個字也無法說出來。
宮泠羽看到若水臉上的表情便明白了,她笑了笑,無所謂道:“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隻是我這宅子是處秘地,不能被太多的人知道。若水你的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隻是……做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話音未落,宮泠羽便朝若水伸出手,白皙修長卻因為懷孕的緣故而顯得有些腫起的手掌心放著一顆黑色的藥丸。
若水微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雲憶寒放心你,不代表我也放心你,但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我不會把你怎麽樣,可你得服下這顆藥丸。你應該猜得到吧,這是毒藥,每個月都要按時服用解藥,說句俗氣的話,這毒的解藥,全天下真的隻有我一個人有,你……”
“你真卑鄙。”若水冷冷開了口,一聲自嘲,卻是朝著宮泠羽撩開自己手臂一角,手腕處一道若隱若現的紅色,閃了幾下便消失不見了,若水看著那如蛇般消失的紅色痕跡,道:“可惜你多此一舉了,我們祭司院裏,每個人的性命其實都在祭司大人手上。這條紅痕,是當初進祭司院時種下的蠱蟲。自此,生命與蠱蟲同為一體。蠱蟲在,人在;蠱蟲亡,人亡。每個人身上種的蠱都在祭司大人手中,無論逃到天涯海角,大人若是想要我們的命,還是能夠要到的。”
宮泠羽將信將疑,卻是選擇了相信若水的一麵之詞。也許若水是和忘川一樣,隻是暫時的生氣離開,過些日子還會想要回來呢?
她不是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性子,但她就是覺得,若水不會害雲憶寒,也不會害她的。他隻是一時想不開。況且,她要他吃下的,也不是真正的毒藥,隻是一顆補品的藥丸。
宮泠羽看著若水道:“那好。”
她側身讓開,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笑道:“若水,我們都是朋友,歡迎你隨時回來。”
這下輪到若水愣了愣,他抿了一下唇,問道:“你就不怕我轉身出去就向世子殿下告發你的藏身之處麽。”
宮泠羽笑道:“其實我也沒有想這裏能夠藏多久,遲早都會被發現的。”
若水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睫。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覺得,不管是祭司大人還是宮泠羽,似乎都很相信他?這樣的感覺讓他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明明他才是生氣的那個,可這兩個人卻……
若水用力咬住唇,看也不看宮泠羽一眼便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遠,鏡便走了過來,問宮泠羽道:“主子,便這樣讓他離開?”
宮泠羽點點頭,輕歎道:“我當他是朋友。”
她轉頭看向鏡,笑道:“鏡,你也是一樣,也是我的朋友。”
聽她這樣說,鏡的心裏無端的湧出一陣感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