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且以深情共白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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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泠羽還是想哭。
盡管這個孩子沒有死,但也跟死差不多了……
雲憶寒怕她傷心過度,她原本想多守著寶寶一刻的,雲憶寒卻強行將她拉了出去,連哄帶騙的讓她喝了幾晚難喝但據說可以加快傷口愈合的符水,這才教她開啟那結界的口訣。
現在宮泠羽已經睡下了,而雲憶寒卻悄然抹去額頭那一層冷汗。
剛剛,他險些就說漏了嘴……
或許這丫頭被忘川背叛,開始對這個世界都產生懷疑了,他不過就是抱著她,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我教給你,我把什麽都教給你……”
當時他心中所想的確是將一切都教給她,畢竟他沒有多久可活了,她卻還是要生存下去的,他的畢生所學全部交到她手裏,才是最適合不過的。
就是這麽尋尋常常的一句話,讓宮泠羽起了疑心……
後麵雲憶寒好說歹說,用容貌和體重發了好幾個毒誓,宮泠羽才勉強相信……
她知道自己昏迷了十天,原本是不肯再睡的,但身體真的疲憊,睡著的時候傷口愈合的速度又會加快,她這才肯睡下……
望著宮泠羽恬靜的睡顏,雲憶寒暗歎,這丫頭是越發的不好糊弄了,剛才差點她就看到自己肚子上那道駭人的蜈蚣似的刀疤了……
很久很久以後,當宮泠羽終於抱到了那個被封在水晶中,卻得她日思夜想的寶寶時,赫然發現那居然是個帶把兒的……震驚之下,宮泠羽第一反應不是雲憶寒想要女兒想瘋了,錯把兒子看成了閨女,而是一臉怪異的問:我閨女怎麽長出……這玩意兒來了……
宮泠羽睡下兩個時辰,雲憶寒才從臥房離開,緩步走到了書房。
若水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
見雲憶寒進來,他連忙迎上去,雲憶寒大步流星的走到書案前,低眸掃了一眼上麵的東西,道:“忘川人呢?”
那上麵是七零八落放著的被絞得稀碎的衣衫,好幾塊白色的衣角,忘川那廝就好穿個白衣飄飄的,這是他身上的沒錯。
那****將宮泠羽接回這處行宮,便讓人去追蹤忘川的下落了。
宮泠羽大概還沉浸在忘川背叛她的痛苦裏,她或許也不會忍心真的對忘川下手。但是這仇若是不報,便又會成為她心裏的一個疙瘩。既然她沒有辦法下手,拿他就代她去做這件事。
反正雲憶寒也不怕得罪什麽人,況且他想收拾忘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若水搖頭:“沒有找到。”
忘川真不愧是狐狸精,骨子裏就繼承了狐狸狡猾的天性。
他和兄弟們帶著從鳳麟洲買回來的犬獸,聞著氣味才追到一處,忘川便不見了蹤影,地上隻有一片有他身上氣味的衣角。如此追到了好幾個地方,找到的全部都是忘川的衣裳,後麵那犬獸也是怒了,把這衣裳用尖牙利齒撕得粉碎,所以送到雲憶寒麵前時,這些都是破得不成樣子了……
雲憶寒若有所思道:“他和那隻鬼在一起,不要追忘川的味道,追花靈的。”
花靈是隻厲鬼,身上的味道比較特殊,不像忘川那樣容易造假,找她相對來說會容易一些。
若水點頭,臉上卻露出難色:“可是我們沒有花靈的任何東西……”
話還沒有說完,雲憶寒袖中便飛出一物,直接落在了若水麵前。
黑乎乎的,髒兮兮的,好似被火燒過的痕跡……
若水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隻刺花的香囊……
這東西……是花靈的?
若水跟在雲憶寒身邊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多做事少說話,不該問的決不能開口問,也就是有數的那麽幾次,他因為“林許”而和他起衝突,那些個時候他真的是腦袋一熱,現在想想還有點後怕……所以今天,即使他心裏再怎麽抓撓兒似的好奇,也不能問出來……
絕對不能問!
但是嘴上不問,若水的眼神卻已經出賣了他。
雲憶寒竟然白了他一眼!
這要是擱在幾個月前,若水都是不敢想象的……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雲憶寒也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祭司大人了,隻是他們的公子,雲憶寒的性格變了,若水不是沒發現,而是總覺得讓人太意外……
“瞧你這副……”雲憶寒似乎想說些什麽難聽的話,但不知為何還是沒有說下去,雙袖一籠,兩隻手放在袖子裏——這是宮泠羽的標準動作。
“這香囊是花靈想要送我的……”
雲憶寒難得開口解釋,若水聞言瞪大了眼睛。
花靈送給他的?!
雲憶寒目光一冷,道:“她私下找過我幾次,想要將這香囊贈與我,但都被我拒絕了……”
——拒絕了?那這香囊是怎麽到公子你手上的?!
若水看著雲憶寒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雲憶寒解釋的話隻說道這裏。
這香囊的確是花靈幾次想要送給他的,但都被他明確的拒絕了,最後那次,他沒忍住還把丫給罵了。花靈也是個厚臉皮,和忘川簡直是官方標配,兩個人的城牆臉厚度不相上下……
這香囊是怎麽回到他手上的?
實際上,在救回宮泠羽的第二日,雲憶寒便回了一趟那滿是屍體的大院。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座院子已經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但他放著那些自己親手縫製的寶寶小衣服的櫃子卻是燒不爛的,他很快便在一堆廢墟之中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並拿到了那個滿是小衣服的櫃子。
他猜到忘川會跑路,會狡猾的把人往錯誤的方向引,這才又廢了一番功夫,在廢墟中找到了那隻被燒得剩下一角的香囊。
總有大火燒不盡的東西。
雲憶寒原本還想再找些別的東西,但大多都被燒成了黑炭,還不如這香囊勉強能聞出來一點花靈身上的鬼氣……
若水拾起那香囊,臉上的古怪之色更加明顯:“這隻鬼也是沒誰了,還學人刺繡了……”
雲憶寒抬眼睨著他:“你莫忘了,花靈生前也是人。還有,你死後也要成鬼的,興許還會跟她碰上,搭個伴兒什麽的。”
“我拒絕!”若水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但他臉上的顏色很快便黯淡下去。提到死不死這個話題,他就會聯想到麵前這位風姿絕世的公子就要命不久矣……
事到如今,若水都還是不相信,雲憶寒的生命會這樣走到盡頭。
他還說什麽,要將夫人和小小姐托付給他……
雲憶寒現在也不服用廣陵散了,除了臉色比普通人蒼白了點,身子骨比普通人瘦弱了點,根本就看不出來什麽異常的……
甚至,他的身體好似還比服用廣陵散的時候好了點……
這難道不是轉好的現象?
若水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雲憶寒也好一會兒沒說話了,若水這才抬起頭去看,發現他竟然已經躺在太師椅上睡著了……
這一刻,若水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唯一能夠想到的詞匯就是難受,難受的他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以往雲憶寒淺眠,淺眠到何種程度呢?
差不多就是你提著燈,腳步放輕的從他的窗下走過去,他都能醒來。
可是方才,若水將小毯子蓋到他的身上時,他也隻是不安的蹙了蹙眉頭,卻沒有醒來。
大概已經累到一定程度了吧?不然也不會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麵前睡過去。
明明自己的身體也好不好哪裏去,卻要強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態度,端茶送水的照顧宮泠羽?
若水從書房出來時,雪還沒有停。
山間的月似乎格外照人。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麵對天地間風吹雪舞,若水竟然一時有些想不起來,自己跟了大祭司多少年?
具體的日子不記得了,但過去那些在祭司院的點滴,仿佛還都曆曆在目……一晃,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若水是雲憶寒最信任的屬下,沒有之一,是以他自然也知道宮泠羽就在不遠處的角樓。
那裏同樣一片白雪迷茫。
他有一種衝動,想衝過去告訴她公子為她做的一切……
但是,他若說出,公子的苦心便是白費了,這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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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王宮。
大殿內鶯歌燕舞,鼓樂齊鳴。
在女子柔媚的嬌顏下,南詔王笑吟吟的喝下一杯酒——
砰。
大殿緊閉的門突然被人踢開,夾雜著宦官們慌亂的聲音:“世子殿下,您不能進去——”
南詔王的歌舞被燕傾擾亂,他臉色一變,清冷的目光射向門口,冰冷的開口:“誰讓你進來的?”
燕傾沒有說話,輕輕勾起嘴角,無視殿中慌成一團的舞女,直接從她們中間走了過去,站在南詔王麵前。
南詔王坐在地上,他是站著的,便相當於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南詔王偏偏對自己的兒子生出了一種莫須有的畏懼感——
燕傾居高臨下,神情陰冷,比外麵的雪夜還讓人覺得寒冷:“父王,你難道忘記了,孩兒的底限是什麽了?”
南詔王聞言微怔,但很快便譏笑道:“胡言亂語些什麽!熱血男兒豈能被一個女人所牽絆?!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將世子拿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