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千有些不敢看肖嫣然的眼睛。他裝作漫不經心地伸手將肖嫣然的雙手拉到自己身前，繼續為她上藥。這次，肖嫣然沒有掙紮。

    “靈力是什麽？”

    肖嫣然盯著他修長的手指，輕聲問。

    “簡單來說，”蘇季千頓了一頓，眼睫有幾分顫抖，“靈力不是人類擁有的東西。”

    說罷，兩人再次陷入一陣死寂。

    不是人類擁有的東西？

    肖嫣然心髒跳得飛快。

    那是什麽意思？

    蘇季千——不是人？

    蘇季千整顆心都放在肖嫣然的反應上，但是又不敢真的回頭去看她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因為緊張而越發心不在焉。

    肖嫣然久久不說話，讓蘇季千的心也緩緩沉下去。許久，他似是自嘲地歎一口氣，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害怕了。”

    所以他當初不願意接受肖嫣然，所以他當初拒絕葉非茶和孟江的幫助。

    在人世，他可以有很多酒肉朋友，煙花一般，說散就散，說冷就冷，但是他害怕擁有真正的情誼。

    一旦締結這樣深厚的聯係，他就不得不將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他就不得不麵對別人或疑惑或害怕或指指點點的目光。盡管他已經五百多歲，他依然改不掉這種在意在意的人目光的毛病。

    他是狐妖，他為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從來沒有想過拋棄自己的身份。但他也不想讓自己心愛的人因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害怕。

    肖嫣然垂眼看著迅速消腫的手指，手上難忍的疼痛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句話的意思是——”

    她聲音平靜，聽不出悲喜。

    “我不是人。”

    蘇季千抬頭，目光落在遠處的空氣中。

    “那你是什麽？”

    女子的聲音清麗悅耳。

    蘇季千沉默了片刻，低沉開口：

    “狐妖。”

    房間複歸死一般的沉寂。

    在這次的沉寂裏，蘇季千反而輕輕呼出一口氣。這句話說出口，讓他莫名輕鬆。一直隱瞞的事情終於浮出水麵，他可以不用欺騙他在意的人，很開心。

    雖然他現在心已經疼得幾乎快要感覺不到。

    “噗嗤——”

    肖嫣然突然嗤笑出聲，這聲笑在靜謐的夜色裏尤為明顯。蘇季千被這聲笑弄得有些摸不到頭腦。

    “你笑什麽？”

    他回頭，看見肖嫣然麵上有淡淡的紅暈。

    她氣色好了不少。

    蘇季千稍稍安心了些。

    “我笑，”肖嫣然對上他的眸子，“因為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那麽喜歡吃雞了。”

    終於在她臉上看到一絲熟悉的笑容，蘇季千唇角也不由得淺淺勾起，看向她得到眼神溫柔和暖。

    “之前皇上還笑我就喜歡吃雞……”

    肖嫣然的笑容戛然而止，凝固在唇邊。她手上一僵，將自己的雙手從他手中緩緩抽出。

    是啊，她現在是皇帝的女人。蘇季千一個男人拉著自己的手，成何體統？

    蘇季千的笑意也僵在臉上，他雙手停留在半空中，放也不是，拉也不是，尷尬地呆在那裏，又一股莫名的落寞淒冷。

    “皇上……待你可好？”

    蘇季千艱澀開口。

    城哉閣強大的情報網早就讓他對肖嫣然身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他明明知道皇帝對她盛寵無限，但他就是不甘心。他期待從眼前這個曾經迷戀自己的女子身上，的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肖嫣然，告訴我皇帝對你並不好，告訴我你想離開。隻要你說，我不惜一切代價，就算將人世攪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辭！

    蘇季千在心中默念，手指不自主捏緊了衣襟。

    “好啊。”肖嫣然故作輕鬆語氣，抿唇一笑，“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啊，放眼整個後宮，皇上最寵愛的人就是我了。”

    “你不想離開？”蘇季千身體前傾，語氣急切，“當初你不是不願意入宮嗎？”

    “那是當初，我還小。”肖嫣然聳聳肩，“現在不一樣了。葉姐姐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那就隻能去接受它。”

    “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帶你走。”

    蘇季千眼神堅定。肖嫣然有些怔愣看著他金色的眸子，從那雙美麗的眸子裏看見自己的倒影，看見她自己麵上隱隱情動的表情。她觸火一般收回眼神，語速飛快，掩飾自己的失態。

    “我不會走的。”

    “為什麽？”蘇季千眸光隱隱有怒火，“你愛上那個男人了？”

    皇帝冷俊的麵頰浮現在他眼前。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已經步入中年，卻難以掩蓋他身上成熟男子的特有魅力。就算是他蘇季千也必須說皇帝是一個俊俏的男子。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肖嫣然別過臉，心中早已翻起千層巨浪，“木已成舟，覆水難收。蘇公子，請回吧。”

    如果他早些能表現出現在的樣子，她又怎麽可能同意加入宮中？她一定會在洛城的時候就跟他遠走高飛，不問世事。

    可是她現在已經是貴妃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她早就纏身在環環相扣的政治鬥爭之中，還怎麽脫身？！

    她難道心中不痛苦嗎？

    蘇季千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蘇季千不由分說扳正她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你看著我的眼睛。”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致命誘惑。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喜歡我。”

    肖嫣然輕輕張開口，沉溺在蘇季千神秘的金眸中，眼中早已是一片迷醉。

    “說啊。”

    他的聲音中染上些撒嬌的鼻音，讓肖嫣然一顆心融化成水。

    不行，她做不到。

    看著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眼睛，她根本無法違背自己的心，說言不由衷的話。

    溫暖的手掌緩緩攀上她後腦，讓她頭皮一陣發緊。蘇季千飽滿的額頭抵在她前額，他長長的睫毛幾乎可以觸碰到她的臉頰。

    他的語氣溫柔寵溺，還有滿滿的誘惑：

    “其實，你還是喜歡我的，嗯？”

    他的嘴唇近在咫尺，肖嫣然心髒跳得飛快，根本無法思考，隻覺得血氣一陣陣往頭上湧，讓她暈暈乎乎的，如雲裏霧裏，甚至連蘇季千的臉也看不分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