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葉非茶循循善誘。

    “她！嫣然！”

    蘇季千低吼一聲，站起身，手指向天空，一雙魅惑的鳳眸中盡是水光點點，看得連葉非茶都有幾分心疼起來。

    “我知道了，來，先坐下。”

    她伸手扶蘇季千坐下，他腳下一個不穩，或是有心或是無意，坐在地上。

    “多大的人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快站起來，地上涼。”

    葉非茶又好笑又好氣，伸手要拽他起來，但他鐵定了心不肯起，倔強地扭動著身體，表情如孩童一般天真。

    “行，那你就在地上坐著吧。”

    葉非茶搖搖手。

    “反正你本來就是隻狐狸，毛厚，保暖。”

    “你說，我當初為什麽那麽傻？”

    又幾碗長相思下去，此時的蘇季千已經徹底喝醉了，一雙眼睛迷離風情還有麵上自嘲受傷的表情不知道會俘獲多少春心。

    “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我喜歡她？”

    “人總喜歡打馬後炮，老兄，你不是一個人。”

    葉非茶俯身拍拍他的肩膀。他靠在桌腿上，門外的月光隔著窗紙灑在他身上，頹廢的氣場環繞在他身邊。葉非茶總感覺今夜的蘇季千仿佛是另外一個人。她不知道怎麽形容，但是很心疼。

    “也許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但就算那時候我告訴了他又能怎麽樣？”

    蘇季千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一拳砸在地上。弧度美麗的雙唇抿得死死的。

    “就算我可以和她在一起又怎麽樣？說不定最後的結局會讓人更痛心。”

    葉非茶淺淺啜了一口茶，輕歎一口氣。

    她知道蘇季千什麽意思。

    給肖嫣然不過是弱小的人類女子，最多活到一百歲，而蘇季千不一樣，他是狐妖，他可以千歲萬歲地活下去。這是他們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原因。人類真是太脆弱太渺小了，稍微一點風吹雨打就會夭折。

    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也是蘇季千親眼看著肖嫣然漸漸老去，而他自己的容顏卻依然美麗不變。這對他們兩個人的折磨太大了。

    說最實際的話，哪個年輕貌美的男人願意每天醉著一張衰老頹敗的女人臉呢？

    到最後，就算蘇季千的愛矢誌不渝，那他就要承受更大的痛楚，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老死，而自己的生命還漫長地看不到邊際。

    如果換做是葉非茶，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

    現在想想，當初蘇季千身陷囹圄的時候也不願意接受她和孟江的幫助，恐怕就有這樣的原因吧。

    不想喝生命短暫的人類有過多接觸，不想和他們產生其他的感情。

    說到底，蘇季千也還是個太善良，甚至有些脆弱的男人。

    “明明已經說服自己無數次不要再去妄想，但是一看到她，我就根本克製不住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完全在憑借本能。”

    蘇季千說話有些斷斷續續，酒精已經麻痹了他的舌頭，讓他自己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明明現在這樣的結局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可我又在不高興什麽呢？”

    葉非茶靜靜聽著，心中一片陰鬱。突然一隻大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衣襟，她嚇了一跳，定眼看去，蘇季千麵色痛楚，胡亂揪著自己胸前的衣服。

    “怎麽了？”

    葉非茶皺起眉，連忙想要扶他起來。

    “停下……停下快停下！！快讓它停下！！”

    蘇季千發了瘋一般的吼叫，一頭柔順的金發被他瘋狂撕扯，亂成一團，美麗的頭發就這樣變得亂蓬蓬的。

    “停什麽？”

    葉非茶被他弄得鼻尖發酸，一把將瘋狂揮舞肢體的蘇季千抱在懷裏，她像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般，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

    “沒事了沒事了……”

    蘇季千仍然在她懷裏掙紮，吼著吼著，葉非茶感覺到自己脖頸間一涼，抬眼看去，速記掐一個大男人居然無聲地流起淚。

    他麵上淒美的表情，讓葉非茶怔了怔。

    那樣美的場景，她這輩子也許都忘不掉。

    那雙往日裏盡是高傲散漫的鳳眸因為淚水而顯得格外晶亮，痛楚心酸的情感在他幽微的神色裏一覽無餘。他微張的嘴唇顫抖著，從中發出聽得不分明的囈語。月光給他整個人打上一層淺淺的白色。

    “停下來……”

    蘇季千雙拳緊緊攥起，旋即又無力放下。

    “為什麽不停下……”

    他哀求的語氣戳在葉非茶心窩上。

    倘若肖嫣然看見這樣的蘇季千，怕是要心疼死了，也許她會說什麽也要出來和他在一起。她毫不一吻肖嫣然是有這樣的膽識的女子。

    “小茶兒……”

    蘇季千一手重重錘在胸口。

    “幫幫我……”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開口求她幫忙。

    以前的蘇季千高傲自大，就算要別人去做一件事，也從來都是命令的口氣，哪裏會說的這樣淒楚，仿佛世界末日的遺囑一般。

    “幫你什麽？”

    她輕聲問。

    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覺得蘇季千說出那個答案的時候，自己會狠狠心疼一把。

    “讓它不要再痛了！不要再痛了！！”

    蘇季千戳著自己胸口，大吼大叫。他根本不想控製自己，情緒變換地非常快。一把推開葉非茶，那雙金眸裏又多了些狂躁。

    一腳踹飛身前的凳子，他發狂地在屋子裏摔東西，撿到東西就往地上砸，險些連勁省一點的酒罐子也砸了。

    “停下！不要痛了！停下！快停下！”

    蘇季千的聲音明顯驚動了同一個院子孟江和柳三言，葉非茶聽見兩個人慌慌張張朝這邊走來的聲音，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終究作罷。

    “怎麽了怎麽了？！”

    孟江一把推開門，迎麵飛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險些砸在他腦門上，還好他手疾眼快，拖著柳三言躲到一邊。

    那東西砸到地上，朝外滾了幾圈，地上一片黑乎乎的液體。

    定睛看去，原來是一方硯台。

    什麽仇什麽怨，見麵就要用硯台這種硬度這麽大的東西來招呼？

    “誰這麽放肆？”

    孟江怒氣衝衝地站過去，剛站定，又一個黑漆漆的東西丟了出來，他這次做好了準備，穩穩接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