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青年僵直的身體讓蘇季千下意識產生出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

    他急忙窮追不舍地發問。

    “她是不是出事了？”

    蘇季瞻垂眼看著兩個人腳下漾起波紋的湖麵，眉心微微蹙起，顯得很痛苦。片刻後，他驀地抬起頭，臉上的神色已經變了。

    “別這樣。”

    他狠狠一咬牙，身上散發出可怖的冷氣，青灰色的煙霧從他身上騰騰升起。

    蘇季千眼睜睜看著從兩個人腳下開始，湖麵正以非常驚人的速度結冰，迅速蔓延到整個湖麵，荷葉上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晶，一動不動地靜止在風中。

    蘇季千瞠目結舌看著這發生在電光石火片刻之間的事情，他微微後退了半步。隻是半年而已，蘇季瞻竟然就又強大了這麽多！

    風再次吹過湖麵的時候，給蘇季千帶來一陣寒意。

    “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紫衣青年繞過蘇季千，想要朝有燈火的宮殿那一岸走去，剛走了一步卻發現手中拖著的東西被冰封在了湖水裏。他咒罵一聲，手上微微一用力，湖麵發出“嘎嘣”一聲響，那東西被他從冰層裏拽了出來。

    “唔……”

    一聲尖銳的低喃響起，蘇季千的心霎時間蹦到嗓子眼。他猛地後退兩步，指著蘇季瞻手中的東西，不可置信道：

    “那是……那是人？！”

    紫衣青年身影頓了頓。他回頭，蘇季千看見那雙金眸中冷漠冰霜的神色，那樣的神色製止了他心中大團大團的問題。更確切地說，是蘇季瞻身上的危險讓他本能地避開提出這些問題。

    半年未見，蘇季瞻變得越發強大，越發暴虐和危險。

    紫衣青年回過神，步履堅定而憤怒，朝著對岸一片紅暖的燈光走去。他甚至能聽見風吹過來時夾帶著宮殿之中身居高位的享受者的愜意笑聲。

    紅光將他蒼白的臉照得隱隱發紅，仿佛是因為情緒激動而染上的一般。

    但沒有人知道，這個天才一樣美麗危險的人幾乎已經不會因為情緒激動而流露出過多除了冰冷以外的神色了。

    蘇季千迅速急切地屏退了所有下人，王府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等到他回神的時候，蘇季瞻已經氣定神閑地坐在房間裏，自顧自倒上了熱茶。在明亮的燈光下，蘇季千這才發現他左眼處有一道長長的傷疤，看上去像是被指甲挖傷的。

    “你的眼睛！”

    蘇季千嚇了一跳，緊緊皺起眉。

    他們兩個人都是生來的佼佼者，包括容貌在內的一切方麵。蘇季玉很喜歡他們的臉，所以即使沒有人說起，他們也心照不宣地有一條規定，沒有任何人能動他們的臉。

    就算在臉上弄出了一個小小的紅印子，也絕對不被人允許。蘇季千性格溫順一些，或許發一通脾氣就好了，但絕對沒有人敢觸碰蘇季瞻的雷區。

    在這個天神一樣的男子臉上看到這樣的疤痕讓蘇季千震驚不已。

    蘇季瞻身體一僵，身上又散發出滾滾的冷氣。

    “是誰幹的？”

    他低聲問道。

    “不關你的事！”

    出乎意料，蘇季瞻給了這樣一個劃清界限的答案。蘇季千心中一刺。

    “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不把它消除嗎？”

    “我說了不管你的事。”

    蘇季瞻的語氣氣急敗壞起來，仿佛蘇季千再多問一句他就會立刻爆發。

    “好，今天，我就隻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蘇季千雙手環胸，離自己的這位兄弟遠了一些。他敏銳地感覺到蘇季瞻身上某些僅存無幾的東西在這半年裏也徹底消失殆盡了。他感覺到陌生，感覺到想要逃離。眼前的人過於危險，就算他信誓旦旦地說會保護他，他也本能地不敢相信。

    這樣的感覺讓他心中的痛楚越來越強烈。

    蘇季瞻的肩膀有些僵硬，看起來正在努力抑製緊張。兩個人都沒有看向對方，刻意錯開視線。就在這個時候，一種無聲的間隙在原本親密無間的兩人之間迅速生長，幾乎要超過荒原上的野草。

    “什麽？”

    蘇季瞻淡淡開口，允許了他的問話。

    “你會接下太子之位，對吧？”

    自家弟弟生硬的語氣讓他驀地皺起眉，不是因為不容他拒絕的強硬，而是因為蘇季千還沒有適應這樣的生活給他帶來的不悅。

    “如果你是太子，我沒有意見。”

    蘇季瞻提高了聲音，眉頭鎖的更緊。

    “你必須接下太子之位。”蘇季千聲音變得艱澀，“如果你一直不出現，或許我會代替你接管這件棘手的事情，我會承受一切的不情願和痛苦。”

    他頓了頓，將臉朝向蘇季瞻，讓那紫衣青年看到自己臉上清晰可見的掙紮。

    “但你現在回來了，我再也沒有任何強迫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蘇季瞻的心一下一下地跳著，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微弱的暖意。

    曾經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金眸裏已經醞釀著和自己不同的情緒，這個時候，蘇季瞻也意識到了自己和他的不同。他想起來半年前蘇季千的質問。

    感情？

    但是他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蘇季瞻收回目光，將自己幽禁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垂頭，金眸緩緩睜開，流露出天生淩厲狠絕的神色，開口：

    “我會接下太子之位。”

    翌日。

    眾朝臣焦急等待著遲遲不肯出現的儲君蘇季千。沉重的門突然被推開，在一陣刺眼的強光之中，背光走來一個人。他步履堅定霸道，挺直的脊背支撐著優雅和尊貴。隨著他的到來，整個大殿中的氣氛霎時間改變。

    幾乎有人眼前一花，看見他腳下匍匐著黑色濃霧變換成的魔鬼。顫栗不由自主地出現在每個人的臉上。

    他每上前一步，空氣中濃稠的恨和血腥味便更濃一份。原本端坐在高高王座上的狐王已經汗如雨下，蜷縮在金質的座椅上瑟瑟發抖。

    金發、金眸、和蘇季千一模一樣的臉。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炸響了危險的訊息。

    蘇季瞻！

    蘇季瞻回來了！

    那雙金眸和往常蘇季千的溫順截然不同，當中翻滾著憤怒的金芒，甚至夾帶著濃鬱的紫色。狐王對上這雙眼睛，心神就已經被嚇走了一半。

    “狐王。”

    蘇季瞻走到王座下麵，站定，微微眯起眸子。

    他壓抑下心中滾滾翻騰的怒火，王宮的地麵發出一陣陣吱吱的哀嚎聲，從他腳下開始，帶著尖銳冰刺的冰層朝王座緩緩蔓延。他將速度放的很慢，為的就是讓狐王好好享受恐懼。

    狐王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生怕下一秒自己身後就會生出一根冰刺，直直刺穿他的心髒。

    但蘇季瞻並沒有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悠哉地欣賞著這一屋子肮髒醜惡之人恐懼驚慌的表情，無比愜意。尤其是在看到狐王不爭氣的臉色的時候。

    沒有什麽事情比這更令人開心。

    “七皇子。”

    一道有些怒火的聲音響起，他順著聲音看過去，是蘇景存。

    他唇邊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金眸中濃沉的紫色幾乎開始有些發紅。

    蘇景存。

    蘇景存。

    這不就是那個讓小玉喪命的蘇景存嗎？！

    哈哈！他現在居然還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叫住自己？！

    “蘇景存……”

    他喑啞著嗓子緩緩吐出這個名字，蘇景存的心仿佛被尖銳的刀子劃過一般驚悚難受。他下意識後退，頭皮發緊。蘇季瞻陰沉的模樣幾乎像從地獄中逃出來的惡鬼！

    而那惡鬼正在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

    他喉嚨發緊，下意識想要逃離，但雙腳卻被什麽東西死死抓住，讓他根本動彈不得。他垂頭，才看見自己的腳已經被冰層封凍在地麵上了。

    他身邊的朝臣像受驚的鳥雀一樣轟然散去，將他直接暴露在蘇季瞻的視線內，毫無遮攔。

    蘇季瞻唇邊流露出詭異的笑容，眼中的狠厲暴虐種種敲打著蘇景存的心髒。他的手鬼魅一般驀地死死攥住他的脖子。他清楚聽見自己脖子中骨骼相撞的清脆聲音，難以呼吸的痛苦讓他清秀的臉霎時間紫紅起來。

    蘇季瞻眸中的憤怒幾乎可以燃燒一切，他已經沒有多少理智了。緩緩抬手，他單手將蘇景存從冰層中提起來，高高懸在空中，看著他在空氣中痛苦掙紮的模樣。

    小玉的臉突然和他的重疊在了一起，同樣的痛苦。

    他神色一變，難以抑製地低吼一聲，眸子霎時間變得同黃水晶一樣通徹，抬手重重一甩，蘇景存的身體以人眼幾乎看不清楚的速度朝一根柱子狠狠撞去。

    “嘭”一聲巨響，伴隨著眾人的尖叫的逃竄，蘇景存的身體砸上柱子，那柱子應聲而斷。

    但狐王宮有結界保護，柱子斷裂的同時，那木頭便快速生長，奇跡般地迅速重新接合在一起，支撐住這座宮殿。

    蘇季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事情，身上的暴虐更加濃重。他現在簡直就像一頭發瘋了的野獸，殺意從他身上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直直刺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蘇景存。

    “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