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哥，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的，我隻是……我……”

    楊文昭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說不出話的楊文炎，見他眼中滿是糾結和愧疚，楊文昭就知道這個弟弟至少還是把自己當做家人，當做大哥的。

    “隻要你不生壞心，你永遠都是我楊文昭的弟弟，喬喬也會永遠對你好。”

    楊文炎何嚐不懂？

    和唐意喬相處的這段時間，雖然是把她當做嫂子看待，可他還是了解到唐意喬不隻是個有主見、有才華的姑娘，更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了娘，和娘一起算計她，隻怕她會永生永世不原諒自己。

    低著頭，歎了口氣，楊文炎語氣決然的對趙氏道：“娘，我不會娶唐姑娘的，她是我的大嫂，是我們楊家的長嫂，我不會……做這樣不倫之事。”

    趙氏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這麽快就被楊文昭說服了，不，不是說服，明明是他在威脅，在恐嚇。

    “你真是不爭氣！”趙氏被楊文昭看了一眼，心頭火起，那種來自骨子裏的恐懼瞬間被憤怒壓了一頭，咬牙切齒道，“好你個不孝的楊文昭，你忤逆母親，不顧爺爺死活，威脅弟弟，我要是把這些事告訴江城的學政大人，讓他革了你的秀才功名！”

    楊文昭聞此言，心中最後一絲火焰徹底熄滅，手腳冰涼，一陣血氣直往腦袋上湧，饒是向來冷靜自持的他，這次也忍不住顫抖著嘴唇，冷聲道：“娘想這麽做的話，大可以去做，我革除了秀才功名，大不了出去闖蕩便是，可楊家、楊家村……我倒要看看，娘如何向那些人交代，向我死去的父親交代！”

    語罷，楊文昭再也不想看到趙氏冷酷無情的嘴臉，開了門就衝出去了。

    楊文炎猛地跪在地上，“娘，您千萬不能這麽做啊，您這麽做會毀了大哥的。大哥他何錯之有？就算他不是咱們家的……可他這些年為咱們家做了多少事，爹去世後，他撐起了這個家，現在也一心為這個家著想，我們不能這麽做！況且大哥說得對，如果大哥的秀才功名真的沒了，吃虧的還是咱們楊家啊。”

    家裏出了個秀才，連鄉親們都會高看他們家人一眼，若是因為家裏的內部矛盾毀了這些，這可如何是好？

    趙氏氣得發抖，也怕得發抖。

    剛剛楊文昭走時看她的那一眼，隻讓她渾身血液都是一凝，呼吸險些不順。

    半晌後，她才擺了擺手，“你、出去罷。”

    ……

    後院的小溪邊，唐意喬坐在石頭上，身旁的男人一言不發，隻隱忍的直直盯著那溪水，可就算有月光照著，他的視力再好，也不可能瞧清楚溪水裏流走的，到底是什麽。

    如此做了半個時辰，唐意喬都沒多說什麽。

    從這男人來到她家，她打開門看到他第一眼時，就知道他鬱結難平，卻不想說話，她能做的，就算陪著他。

    又是半個時辰了。

    “你、不想問我嗎？”他的聲音莫名的沙啞，似是藏了鋒利的利器，卻又被塵埃蓋住。

    唐意喬抬起眼去看他，他清冷俊逸的臉龐上，泛起一層淡淡的嘲諷，那雙挺拔的眉此刻皺的很緊、很深，她很心疼。

    “你說，我聽。”她輕輕道，嗓音比溪水還要動聽。

    “也沒什麽，不過是見識到我娘偏心的極致罷了。”他自帶嘲諷道。

    “嬸子讓你娶表姑娘，對不對？”

    “是，但這不是讓我最傷心失望的，我最氣最恨的是……是……”他再也說不下去了，突然轉過目光來，深深的望著唐意喬，眼中有化不開的濃鬱愧疚和心疼。

    唐意喬的心裏咯噔一下，“她想讓你娶表姑娘，讓你二弟娶我？”

    這話，近乎質問了。

    片刻後，唐意喬又恢複了理智，抬起手，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撫著男人的眉，“她的心思我早知道的，你不也知道麽，這不過是懸在腦袋上的一把刀，一直不曾掉下來，現在掉下來了，咱也沒有被砍死，說起來……倒是好事兒呢。”

    “喬喬。”楊文昭猛地握住唐意喬的手，另一隻手緊握拳頭，“你真的、不介意嗎？我的家、我的娘、我的……”

    這些年，他一直活在疑惑和倔強裏，他一直把自己當做楊家的長子，要撐起一切，他做了，也做到了。

    他以為，他能改變娘對他的看法，改變她的偏心，可到了如今，她居然還能麵不改色的算計自己喜歡的姑娘。

    滿腹的憤恨好似那噴薄的岩漿般滾燙，英挺的眉好似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陰霾，唐意喬知道，他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找自己……大約是因為心中鬱結，難以自慰，想把那些不該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罷。

    周圍一片寂靜，唐意喬默默的等著他開口，沒有半分催促的意思。

    “還記得我與你說過，我在家裏的位置嗎？很尷尬，也很詭異的一個位置，我雖然心中有委屈的地方，但我從來都沒有這般恨自己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喬喬，我不是一個不知滿足的人，我更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隻是、我隻是……我受不了這樣一次次的打擊和傷害，我也受不了被人剝削，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們、竟然算計我最愛的人，我……”

    唐意喬的手心裏泛起了薄薄的冷汗。

    最愛的人嗎？

    有你這句話，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岩漿烈焰，我也不懼了。

    “喬喬，我娘不止一次暗示過我，以後家裏的一切都會交給二弟，我現在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為二弟做嫁裳，可我不後悔，我隻消自己努力上進，總能有自己的好日子，家裏這邊我也會盡力顧著，可娘似乎永遠都不肯信任我，她總是想著把家裏的錢都給二弟，她對二弟、三妹、小弟的疼愛，我看在眼裏，羨慕在心裏。”

    “我是長子，我不該因為這些事情胡思亂想，我無數次這樣說服過自己。”

    “我什麽都可以忍，唯獨無法忍受她算計我的妻子，她、她想讓二弟娶你，我知道她是什麽打算，正是因為太清楚她的意圖，我的心裏才會難受，才會覺得不甘心。”

    “那麽多年了，我隻想問一句……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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