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昊擎漫不經心地夾菜，筷子懸在菜上，不自然地微頓，“問這幹什麽？”

    “我去詹姆斯那邊應聘設計師助理，他要看我的作品。”

    向昊擎忙不迭地想借口，要躲過這個問題。

    莫悠就開口說道，“是黑色的，挺帥的一套皮衣。”

    “肩膀上是不是有肩章？”

    “沒有。”“有。”

    兩人的聲音重疊，然後，視線相撞，電光火石，火花四射，幾層意思頃刻間交換了幾百遍。

    向微暖狐疑瞧著兩人的神情，頓時臉色發白，“到底有，還是沒有？”

    莫悠見她臉色不對，忙順應向昊擎的話改口，“沒有。”

    向微暖暗籲一口氣，“哥，我給你設計的那套呢？還給我。”

    “在美國那邊，沒有帶過來。”

    “我找了，沒有。”

    “那就是在半山別墅。”

    “也找了，沒有！”

    “可能是放在巴黎了，那段時間飛來飛去，穿什麽衣服都記不太清楚了，車禍的時候我腦震蕩，很多事情都沒有想起來。”

    莫悠忙點頭附和。

    向微暖沒再苛責，“盡快想起來，我急等著用呢！詹姆斯那個怪胎，你們也知道有多難搞吧？！”

    莫悠倒是深有體會。上次詹姆斯因為黎曼妙改了妝容，勃然大怒，她去幫忙反被算計和楚金走秀，鬧得轟動天下。

    這一餐飯，向昊擎提心吊膽，莫悠如坐針氈，向微暖則像是在咀嚼誰的骨頭。

    好不容易將千金大小姐安頓在客房，莫悠把那“兩本書”放進了自己的枕頭下，忙返回向昊擎的書房裏。

    “那套皮衣……你還有照片嗎？說不定我可以作出一套一模一樣的。”

    “你？”

    “我經常手工做玩偶的衣服，針線活還可以。就算不能也總該試一試，總比一直騙她好。詹姆斯做事吹毛求疵，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給他，恐怕他不會接納微暖。”

    向昊擎看了眼她被水泡的泛白的手，眉頭微皺，還是從筆記本裏翻找了一遍。

    “有一張。”

    莫悠忙繞過桌案，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卻……呼吸都不太舒暢了。

    照片上，他騎著那輛道奇戰斧，冷酷不羈，黎曼妙一襲印花吊帶長裙，橫坐在他身後，親昵靠在他的脊背上……

    這照片，儼然是熱戀時拍的。

    “打印出來吧，我得去皮革市場一趟。”

    莫悠說完，迅速繞過桌案，與他拉開距離。

    向昊擎按下打印鍵，照片就從打印機裏鑽出來。

    莫悠看他一眼，抽了薄薄的卡紙，轉身離開，隨手帶上門。

    向昊擎盯著門板，僵坐在輪椅上，直到手機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喂？”

    “向總，我是《總裁》雜誌的璐璐，明天去采訪你，不知道什麽時間方便？”

    “你應該打給伊森，怎麽打到我的手機上？”

    “我要和您敲定一下采訪內容，所以……”

    “不必了，最近太忙，我沒有時間接受采訪。”

    “可是……”

    向昊擎不等她說完，就掛斷，把手機號擱在了黑名單裏。

    他忙又把筆記本裏的照片清理一遍，把所有關於黎曼妙的全部刪除幹淨。

    剛鬆了一口氣，蘇允珍又推門進來。

    “昊擎，黎曼妙又來了。”

    簡單一句話，將他再次打入地獄，就算他徹底刪掉了黎曼妙的照片，也刪不掉生命裏三年的荒唐和汙穢。

    蘇允珍見他嗔著臉，不吭聲，“我說了你哥不在家，她還是在外麵鬧，還帶了記者在外麵拍，你看……”

    向昊擎靠在輪椅靠背上，忽然有些疲憊。

    “黎曼妙和哥要一百萬，哥睡了她，又不給錢，也難怪她來鬧。你看著打發了吧。”

    蘇允珍自是不滿意這個答案，見他這就又看文件，悻悻出去。

    見莫悠背著一個寬大的休閑包從房間裏出來，蘇允珍忙叫住她，“悠悠，你跟我來。”

    “我要出去。”

    “耽誤不了多久，一會兒我叫司機送你出去。”

    莫悠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她上樓，見蘇允珍進入臥室，她就在門口等著。

    蘇允珍見她疏冷地不進門，也沒有強迫她，寫了張一百萬的支票拿出來。

    “你去大門口，把支票給黎曼妙，就說，是你給她的。”

    “我？”

    “不管說什麽，隻要她不再來就好。”

    莫悠沒多言，轉身就下樓。

    蘇允珍忙走到露台上，翹首看著她腳步輕盈地穿過庭院，不由得一陣感慨。

    這丫頭在陽光下，還是冰雪般脫俗清雅，一舉一動都叫她挑剔不出半點毛病，難怪她會被莫家捧在手心裏。

    快窮瘋了的黎曼妙，見出來的是莫悠，摘下臉上的墨鏡，就斥問，“昊擎呢？他不是在家嗎？怎麽叫你出來？”

    莫悠這才明白，為何向昊擎要住在向家，而不是回去他的半山別墅。

    那樣甜蜜的合照既然保存在電腦裏，他定是無法單獨麵對這個曾經救過他一命的女人。

    這道門被蘇允珍阻攔著，黎曼妙進不了，但是，進不了，他就能心安嗎？黎曼妙就能死心嗎？

    她可以貪婪，卑鄙，為所欲為，可以在背叛他之後，死皮賴臉的上門繼續要錢，這樣糾纏不休，向昊擎終有一天，還是無法拒絕她。

    莫悠思前想後，走到大門前，遞了支票出去。

    “這是一百萬，不是向紹詡的錢，也不是向昊擎的，是我的錢。”

    黎曼妙不想接她的施舍，卻更不想自討苦吃。

    她接過去，彈了彈紙麵，鄙夷地冷笑道，“你為什麽給我錢？”

    “感謝你救過他的命。”

    莫悠看了眼她短裙下暗紅的膝蓋，不禁想起在向昊擎的臥室裏，她跪趴在向紹詡身下歡叫的一幕……一個被金錢奴役支配的女人，連世間恩怨都忘記了。

    黎曼妙兩手突然扣在了鐵門上，像是咬住了血肉的厲鬼，突然張狂嘶叫。

    “他的命應該值一個億。我知道，你有錢……你有很多錢，你早就應該賠我！”

    莫悠無奈地歎了口氣，“可惜，你沒有為他抵擋那一刀！如果你擋了，別說一億，我莫悠的命也能賠給你。”

    “哼哼，你這樣做，他就是你的了？！向昊擎是我的男朋友！”

    莫悠眼底冷閃一道鋒芒，突然就嘲諷地笑起來。

    黎曼妙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你笑什麽？”

    莫悠看了眼遠處那些好奇觀望的記者，沉聲說道，“向昊擎從來都不是你的！你罵他是廢人，你在秀場的洗手間裏，用他的傷，向我換一個億，你拿著他最重要的文件，與我的未婚夫換向家少奶奶的位子，你還要給我的未婚夫生孩子，你有什麽資格說向昊擎是你的男朋友？！”

    黎曼妙惱羞成怒，借著身高優勢，揮手就要打向她的臉。

    莫悠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一個利落地過肩摔，就拿腳踩在了她的心口上。

    不遠處的記者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

    蘇允珍站在露台上看到那一幕，不可置信地按住了心口，“這丫頭還真是能文能武呢！”

    莫悠卻沒再動手，而是拿出手機，把手機裏存儲的大片視頻和照片擱在黎曼妙眼前。

    “還記得上次你威脅我要一億時，我叫楚金偷你手機的事嗎？你的秘密都在我的手心裏，不想死的太難看，就別再出現在昊擎麵前。”

    黎曼妙灰頭土臉地起來，冷斥那些記者，“滾開，都拍什麽？關掉！”

    記者都是收了她的錢過來的，比一般的狗仔聽話許多，不過幾秒鍾，就鳥獸般散盡。

    黎曼妙狼狽地走到車子前，戴上墨鏡，朝莫悠罵了句賤人，開車飛馳離去。

    莫悠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打給經紀人凱文，“凱文，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寶貝兒，你要是能放下向昊擎出來拍完那幾單廣告，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莫悠無奈地闔眼一歎，想起那段沒日沒夜的魔鬼生活，就心頭發怵。

    “好，我拍。”

    “爽快！你說吧，什麽事兒？”

    “你在國外找一家模特公司，把黎曼妙安排過去，以向昊擎的名義去做這件事。”

    凱文在那邊一口水噴在了麵前的文件上，忍不住罵了一聲。

    “悠悠，你欠向昊擎沒錯，可沒有必要給他安置女朋友。是他親自下令封殺的黎曼妙。”

    “他現在不好過。黎曼妙救過向昊擎的命，這恩，我得幫他報了。”

    “傻！”

    “凱文，我知道你能做到的。我哥送我的那輛跑車，我都沒開過，平時也不敢碰車，如果你喜歡，下個月就當生日禮物送你了。”

    “俗！”

    “那你要什麽？”

    “要你，你肯給嗎？”

    “你敢娶，我就敢嫁。”

    凱文當然不敢娶，就算她不是向紹詡的未婚妻，他也沒膽去得罪莫老太後。

    *

    莫悠從皮革市場采買返回，直接打車去鳳羽山。

    那邊縫紉設備和布料齊全，不必她再大費周章，工坊的大媽們，說不定也能幫忙裁剪。

    然而，一路上，總有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隨著。

    因為她在向家住，向昊擎沒再派那輛黑色suv跟蹤她。

    她忙拿手機輸入那輛車的車牌號，給伊森發了信息。

    伊森很快回複，“不是我們的車。”

    莫悠忙叫出租車調轉車頭，借口忘了買東西，隨口說了個超市的地址。

    果然，銀灰色的商務車跟著她停到了超市的停車場。

    她忙下來，進入超市電梯，又繞了一大圈，確定無人跟蹤，出來之後，穿過服飾街，找到一家小裁衣店，付了錢，讓裁縫一起幫忙把皮革裁剪好，兩人忙碌著不停不歇，連夜做好了皮衣。

    對比了照片，確定一模一樣，她才背著包，離開裁衣店，卻見那輛銀灰色的商務車，就停在裁衣店的不遠處的路燈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