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擺弄著手包的金屬扣，心虛地偷覷他一眼，擔心他多想，又忙解釋。

    “那天顧琰來找我，說你結過婚。我不信他，也不願信道聽途說，但是，你收養向熙和向好是事實，如果我直接問你，又怕你猜疑我別有目的，你始終介意我心裏曾有楚金，也不見得會說實話，所以……我才親自去查實。十七哥隻是幫忙，並沒有做別的。”

    許十七做了些什麽，向昊擎自是比她更清楚。這樣倒也好，免了他字字如刀地陳述，一點一點將她的心淩遲。

    可，她怎就對他這樣放心？怎就完全接納他曾經的恣意妄為？許十七告知她事實，恐怕亦抱持其他目的，一個字都不肯粉飾。

    為收養那兩個孩子，他不隻結過婚，還送過二十多個紅包，每個紅包裏賽有一張支票，張張巨額，他幾乎是借用法律和非正常手段，把兩個孩子買回家的。其中的人，一旦被查出，他也將難免被問詢牽連。

    大片汙點，清洗不淨！連黎曼妙都嫌棄他這樣的汙點，和那兩個小拖油瓶。

    莫悠見他俊顏肅冷一聲不吭，緊張地歎了口氣，就怕他一加油門躥出去。

    “昊擎，這些事說來，並不怪你……”

    “……”不怪他？

    他眼底已然灼紅，匪夷所思地側首看她，不明白她為何判自己無罪。

    如果她知曉的事實足夠全麵，不會判他無罪釋放。

    莫悠窘迫低垂眼簾，避開他的視線，“如果不是莫氏害死了楚金的父親，如果不是楚金遷怒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而你，還是完美無瑕的向昊擎。所以，在我心裏，你並沒有什麽不好。”

    他再次無言。這樣的“並沒有什麽不好”，原來，她是把所有的因果牽連到了莫氏和楚金，所以，她根本就是為莫氏，為楚金而彌補他？他何德何能？！

    善解人意的女子，往往最善給人開脫罪責。果真，一點都不假。

    婚禮上，他給了她那枚保存多年的戒指，順水推舟，應了她不登記的要求，看到她為楚金難過，為楚金彌補，為楚金愧疚，他甚至曾想，或許上天注定要懲罰他曾經的荒唐。

    陽光烈如火，炙烤地車裏悶熱，他有些喘不上氣，推開車門出來，偏巧，一輛紅色法拉利經過兩人車前，喜慶絢爛的車子裏，一對兒夫婦在爭吵，臉紅脖子粗。

    那車子停放好，兩人又爭吵著下車，男人全然沒有男人的擔當聲嘶力竭地咆哮，女人妝容精致麵目猙獰，離婚的理由錯綜複雜，千奇百怪。

    而一頓婚姻崩塌，無非就是孩子的撫養權，財產，房子，車子，謊言，第三者，睡覺打呼，牙膏擺放不整齊，襪子不洗幹淨……乃至，＂qing　ren＂節和結婚紀念日，男人沒有為女人準備禮物等等等等。

    向昊擎聽得有些錯愕，忽然發現，這兩口子的事兒，竟都是細細碎碎不足為道的。

    莫悠推開車門，見男人對女人揮巴掌，這就下車想過去。

    向昊擎咳了一聲，莫悠看他一眼，就把那個到了唇邊的“哎”字咽下去。

    這地方，便是如此戲劇化，結婚開心大吉，歡天喜地，離婚仇怒交加，怨天尤人。

    向昊擎望著那兩個背影，慨然深吸一口氣，再不允許莫悠對自己存有絲毫幻想，也不想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像那對兒夫妻一樣，因為楚金，毫無顧忌地撕破臉皮，去辦理離婚手續。

    當然，那一天如果真的到來，他死也不希望，原因是在她心裏永遠無法消失的“楚金”。

    “悠悠，我們之間的問題，不隻是我結過婚這麽簡單。黎曼妙那本書雖然不能完全相信，大部分卻都是真的。而且，有證可查。你應該看清我的真麵目。”

    “你的真麵目，我三四歲就看清了，無需再看。”

    “你一點都不擔心，和我結過婚的那位，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假戲真做？”

    他向先生是典型的高富帥，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除了黎曼妙，倪淩昕……將來也一定還有別人，但是，當下，她已經放不開他，也不能放下向熙和向好。

    “昊擎，你的心，你的人，現在在我這裏，現在擔心其他的，都是多餘的，如果那位真的是一枚定時炸彈，我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屆時，還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不要放棄我和我們的家。”

    莫悠口氣堅定，說完，隔著車頂看他。

    向昊擎卻沒看她，他在看那對兒剛才進去，眨眼的時間就離完婚出來的夫妻。那兩人麻溜地分道揚鑣，形同陌路，女人上了紅色法拉利，男人步行去打車。

    他點了一下那輛開走的紅色法拉利，沉聲道，“那個小紅本不同於婚禮，一旦有了法律效益，再分手，莫悠兩個字前麵，就被打上“離異”，再嫁就難了。”

    莫悠失笑。懷疑地看他。

    這真的是收買向天集團，把韓國整容一條街鬧翻天，且因為一盅鴿子湯對她擺臉色的向昊擎麽？

    “向先生認為，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能配得上我？”

    向昊擎很想說楚金比他更好，對上她澄明清澈的眼睛，卻無法說出那個名字。他不能知道楚金還活著，那是她最不願讓他知道的。而這個不能點破的事實，恰巧也是他最痛苦的。

    “走吧！你不後悔就好。”

    *

    登記處的格式化流程百年不變，兩人又拿了號碼牌坐回婚姻登記處的桌案前，時間仿佛沒有停留多久。

    桌子那邊的人卻視線複雜，似辦案神探，妄想從兩人微妙的神情裏，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莫小姐，結婚是大事，你不能因為某種原因，就把向先生綁架過來和你登記。”

    向昊擎豎起修長的眉，“你哪隻眼睛看到她綁架我了？”

    “向先生，剛才您冷汗滿頭，臉色蒼白，明顯的不太正常。”

    莫悠哭笑不得，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當做壞女人了。因為顧琰，她當了三年的狐狸精，今兒上官嘉珠當她是坐享其成的懶女人，這人怎麽也戴著有色眼鏡看她？

    “您……何出此言？”

    那人把平板電腦推到她麵前，“剛才你們離開，我無聊，掃了下娛樂版，剛好看到的。”

    上麵，是王可佳的采訪，說她挑撥向昊擎顛覆美容業，趕盡殺絕，不給新人活路。

    下麵一個版塊，是顧琰對三年前事件的懺悔，稱不該被魏子蘭和莫琳利用，並坦蕩告白，稱此生此世，不會再愛其他人，並直言她是為躲避向家大少的非法逼婚才和向昊擎假婚。

    而另一個版麵上，則是黎曼妙的巨幅照片，說她是撬走向昊擎的齷齪小三。而她自己倒賣向昊擎的財務變更文件給向紹詡、甚至邀了向紹詡在向昊擎宅邸夜宿一事，隻字不提。

    這些人厚顏至此，著實叫人大開眼界！還引得下麵一群無知腦殘粉絲對她破口大罵。

    她越看越憤怒，平板電腦就被伸來的大手抽了去，丟到了桌下的垃圾桶裏。

    “我們是來結婚的，不是來討論娛樂新聞的。”

    桌對麵的人伸腳從桌子下麵勾過垃圾桶，把自己的電腦從垃圾筐裏拯救出來，愛惜地拿紙巾擦了擦。

    “要辦很快，一分鍾搞定。關鍵是，你們真的考慮好了嗎？一個離異，一個醜聞纏身，如果你們今天結婚，明天離婚，倒是不如不辦。”

    向昊擎這就在桌案上的投訴建議書上，寫下一大串字。

    桌對麵的人頓時慌了手腳，忙拿出文件讓他們簽寫。

    詭異的是，兩人登記出來，卻被大群娛樂記者圍堵，尖刻的問題劈頭蓋臉，閃光燈啪啦啪啦，刺得人眼睜不開……

    “向總裁聽說您結過婚，是否屬實？”

    “莫小姐，您一點都不在意向總裁曾有前妻的事實麽？”

    “莫小姐，你和向總裁登記，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得到向家的家產？”

    “莫小姐，黎曼妙此前指責您是小三，對此您有什麽回應？”

    向昊擎把莫悠護在懷裏，大手擋住在她臉前，強硬地在擁擠的人群裏闖出一條路，把她塞進車裏關上車門。

    轉身抬手，威嚴霸氣而不失優雅的舉動，讓記者們頓時安靜下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們的關注，我們結婚與其他人或事都沒有關係。對於任何傷害她的人，我一個不會放過，這是警告你們，也是警告鏡頭那邊居心叵測的人。”

    兩人就此登記結婚的事，被徹底曝光。

    向昊擎驅車到幼兒園門口，就接到了向老爺子的電話。

    “晚上家裏舉行一個酒會，你帶莫悠和孩子們過來。”

    “在忙，沒空。”

    “登記不是小事，總要叫上你莫奶奶慶祝一下。”

    “該慶祝我們自會邀奶奶一起慶祝，但不會有你。”

    說完，他掛斷手機，卻不知那邊的人瞬間又似蒼老了幾歲，他自是也不知，他的父親向振霖，就坐在老爺子的對麵，一臉期盼歸於落寞。

    莫悠欲言又止。

    向昊擎停了車就推開車門，拿著文件袋走向幼兒園城堡似的辦公樓。

    莫悠小跑跟在後麵，還是被他落下了十米遠。

    幹脆，等他走遠了，又給老爺子打過去，“爺爺，剛才碰到記者追問，他心情不好，大概也不想見到向紹詡。得空我勸他，您老多擔待。”

    “悠悠，你還記得那份遺囑嗎？”

    “您老怎麽忽然提到遺囑？昊擎不在乎那些的，您也別放在心上了。”

    老爺子欲哭無淚。“也對，他已得到向天集團，已經得到你，還塞了甄甜在向家天天折騰，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我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