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繚鶯打發丫鬟下去後，叫來貼身丫頭紫蓮，眼珠轉了幾轉，壓低聲音說道：“找個媒婆打聽打聽，最近洛都裏有沒有想要娶妻的，最好是娶不到妻子的那種。”

    紫蓮很伶俐，含笑應了。

    顏竹黎回竹葉閣睡了一覺，醒來已近晚飯時分，她在羅府用了不少糕點，並不餓，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納涼，顏敬謙叫人遞來消息，晚膳在前廳共用。

    一般情況下，沒有什麽大事，各人隻在自己院子裏用膳。

    顏竹黎帶榕柳、偌萄過去，進廳的時候，幾十平方的大廳很是熱鬧。中間一張八仙過海的大圓桌，擦得纖塵不染。

    顏敬謙和大夫人坐了主位，顏繚鶯坐在大夫人身側，顏冰靈本來與顏繚鶯之間還隔著顏竹黎，但她卻毫不客氣地占了顏繚鶯下手的位置。顏玥綺因而今身份不同，坐在顏敬謙對麵，是副主位，障顯了突出的地位。

    顏竹黎著鵝黃色斜領紗衫，玉白繡荷花長裙，身姿瘦弱，卻別有風致，她不緊不慢走過來，並不在意地坐在顏冰靈身側，比她矮了一位。

    顏冰靈握住茶盞，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大姨娘為首，領著三姨娘和五姨娘在一旁站立，四姨娘因傷勢未大好，坐在一邊角凳上。

    大姨娘是外出求學的大少爺的生身母親，二小姐就是她肚子裏出來的，可惜年前不幸，墜水而亡，她侍立在大夫人身側，燭光映在她臉上，昏昏暗暗，顏竹黎隻看到一張沉靜的麵容，低垂的眼眸不時閃過光芒。

    “皇上已經與太後商議過了，三天後，太子迎娶太子妃和兩位側妃。”顏敬謙緩緩開口，眼光掃過每人的臉，最後定在顏玥綺臉上。

    顏玥綺心中一陣驚喜，表麵卻裝出不舍的模樣。

    大夫人補充道：“阿綺年紀尚小，雖然嫁過去了，但要等及笄後才真正成為側妃。”

    她的意思很明了，顏玥綺與太子現在還不能圓房。

    顏玥綺咬了咬唇。

    顏繚鶯笑容明媚，淡然地道：“顏家出了名太子側妃，這是喜事，這一餐，大家吃了，就要著手送五妹妹出嫁了。”

    她瞟向顏玥綺的眼光卻極是不屑，一個區區側妃罷了！

    顏冰靈肚裏冷笑，道：“大姐，確實是喜事，五妹現在是太子側妃了，身份再不是你我能比得上的，以後見了她，連你也要行禮呢。”

    顏繚鶯臉色一沉，轉瞬說道：“這個自然，五妹妹都要嫁了，四妹，你可不能落後啊，不知道母親給你選的那些青年，你看中了哪位？”

    提到這事，顏冰靈就一肚子火，大夫人今天找了媒婆給她挑選夫婿，不僅沒有身份，還個個都有毛病，小戶人家姑娘都看不上的貨色，全推給了她！根本就是想賤賣了她！

    當即，她針鋒相對：“我還小，可大姐都十五歲了，我若沒記錯，八月底就要行及笄之禮了！大姐可不能挑三揀四的，年紀大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顏繚鶯氣憤，顏敬謙冷冷開口：“你跟你大姐怎麽能比？”

    公然坦護，顏冰靈氣得滿臉通紅，一甩筷子：“是不能比，我命踐，哪有她高貴呢？她以後可是要做皇後的命啊！”

    顏竹黎聞言，心裏叫了聲不好，顏冰靈這話可是大忌。

    果然，顏敬謙衝過來，重重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混帳東西，胡說八道，我們顏府遲早要毀在你手上！”

    五姨娘趕緊哭哭啼啼地來勸著。

    大夫人趁機說道：“老爺，女大不中留，除了阿鶯，目前隻有她沒訂婚事了，我看前幾天那個張員外的公子不錯，沒有官身，她就算說錯話也不會連累我們。”

    顏敬謙正在氣頭上，想著這女兒嘴巴不把門，還真不能嫁給當官的，便說道：“你看著辦。”

    五姨娘“啊”地一聲叫出來，大夫人與她說過，她可調查過，這張公子根本就是個瘸子啊，而且長年累月泡在青樓楚館裏，身子瘦得像麵條似的，她女兒豈不是進火坑啊！

    “老爺！”五姨娘嬌滴滴地哭訴了一句。

    顏敬謙正煩著，說道：“你們兩個別再給我多說一句！”

    見他是真動了怒，五姨娘哪敢開口，顏冰靈氣衝衝地站起身，說道：“父親，我不喜歡那個張公子！請母親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顏敬謙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顏冰靈一喜，父親還不是很討厭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顏竹黎將此事看在眼裏，唇角微彎。

    她輕輕一笑：“四妹妹，你也太不把父親的話當一回事了，兒女的婚事自然是要服從父母的，我覺得母親給你安排的婚事不錯啊。雖然說母親不是你親生母親，但卻一心為我們兒女，你可不能恩將仇報，懷疑母親用心，要懂得感恩。”

    顏冰靈聽到顏竹黎這廢物竟然用這種教訓人的口吻說自己，剛沉下去的心頓時炸開。

    她抬頭，大聲吼道：“顏竹黎，你存的什麽心思！不錯？那你嫁過去啊！要不是你幼年訂了婚，母親還不知道把你賣到哪座大山裏種地去了！你懂事？你會感恩？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四姨娘臉色煞白，急得趕緊去抓她衣袖。

    顏竹黎眼底一片淡漠，這顏冰靈竟然如此不受激。

    見她儀態盡失，說的話越來越難聽，大夫人低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顏敬謙頓時失了所有耐心，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你心底竟然將你母親想成這樣！看來，確實是我留你太長了，越來越不像話，越來越不像個千金小姐了！由你母親做主，三天內將婚事定下！”

    大家族中由嫡母安排婚事本就無可厚非，顏冰靈的脾氣根本不可能做一枚棋子，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有考慮她的價值。

    大夫人做主，還能給她定什麽好婚事？顏冰靈心內怒火交加，又恨又怕，嚷道：“父親，你不能這樣！”

    “帶下去！”顏敬謙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四姨娘不放心，由丫鬟扶著追了出去。

    顏繚鶯拿眼角瞟向顏竹黎，笑道：“還是三妹會說話。不過父親與四妹說話時，我們做小輩的最好還是不要插言，免得四妹心中存了疙瘩，還以為是我們在父親麵前搬弄是非排擠她呢。”

    她與顏竹黎說話時，心中蕩動的全是恨意，但卻無法表露出來。

    前幾天被她傷了筋骨，用了最好的藥，到現在還隱隱作痛。更氣憤的是，外間不少人懷疑她在家虐待庶妹，向來維持的好形象沾上了汙點，她如何不恨？

    顏敬謙聞言，眉頭輕蹙，看了眼顏竹黎。

    顏竹黎笑容大方得體，很自然地坐到顏冰靈的位置上，悠悠說道：“我能不能說話，父親都還沒發表意見，大姐就出口教訓了，大姐就算比我年長，也是小輩。”

    顏繚鶯被她反擊，臉色一紅，該說的話都讓顏竹黎說了，她無法反駁，不由紅了眼眶，看向顏敬謙：“父親，我不過是覺得三妹做得不對……”

    “父親已經為朝事繁忙不堪了，大姐，就不要拿我們姐妹間的芝麻小事來煩父親了。”顏竹黎徑直打斷了她，遙遙舉杯，淡淡道，“父親，我們還是開宴。”

    這句話得了顏敬謙的心，他雖不喜歡庶女，卻喜歡看到家和萬事興，當即舉起酒杯：“來來來，先為阿綺的事幹一杯。”

    顏繚鶯一張臉都氣成了鐵青，握著杯子的五指不停地收攏，指尖發白。

    她本是大小姐，又是嫡出小姐，向來說一不二，顏冰靈再強勢，也被她幾句話打發了，但顏竹黎，竟然當著父母的麵刷了她的臉！

    這一頓飯她吃得食不盡味，顏竹黎卻言笑晏晏，顏玥綺一直不參與他們的對話，冷眼旁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