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半虛半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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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亦竹正納悶著,身後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羅亦竹,你太令本宮失望了!”

    羅亦竹心尖一顫,她聽出來了,這聲音是她未來的夫婿,太子的!

    還未回頭,一道青色身影衝到她麵前,鐵青著臉問:“你居然會罵人,從來不知道,名聲如此好的羅家小姐居然一點修養都無!”

    太子滿是怒火,神色鐵青,口氣惡劣地說著。

    羅亦竹這才明白過來,難怪顏繚鶯會哭了,原來她早看到太子在自己身後,心內一寒,顏繚鶯確實會演戲,阿黎會不會被她騙住?

    “太子殿下,”顏繚鶯抹去淚水,慌忙地解釋道,“沒事,我和羅妹妹鬧著玩呢。”

    “行了,你別為她說話了,我都聽見了。”太子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向羅亦竹時,帶上一抹厭惡,從未有過的厭惡,“趕緊離開,本宮不想見到你。”

    羅亦竹想起顏竹黎曾經說過的話,不由開口道:“太子既然這麽喜歡顏大小姐,為何不納她為妃呢?”

    這話踩到了太子的底線,他一大步邁過來,“啪”地一聲甩了羅亦竹一個大耳刮子。

    “我看錯了你,滾!”

    如果她不是羅家嫡女,他會立刻找母後退了這婚事!

    羅亦竹又驚又懼,她還是第一次挨巴掌,從小就在家人手中嬌生慣養的她也沒有被人如此冤枉欺淩過,淚水禁不住衝上來,她硬是吞了下去。

    “是,臣女告退。”她點了點頭,快速退後,轉身跑開。

    顏繚鶯眼底沁出一縷笑意,很快掩去:“太子,你這樣為我出頭,總是不妥的。”

    “阿鶯,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不要再多言!”太子深深地看著她,眉頭緊蹙,心裏還為羅亦竹的事犯悶。

    顏竹黎尋過來時,就看見羅亦竹從花園裏頭奔出來,一麵跑,一麵用寬大的衣袖擦拭眼睛,像是被風迷了一樣,腳步踉蹌。

    她嚇一跳,大聲叫道:“阿竹,我在這裏。”

    羅亦竹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該不該過來。

    顏竹黎已經迎了過去,目光銳利地注意到她的異樣,冷聲問:“誰欺負你了?”

    羅亦竹猶豫片刻,說道:“是太子。”便將亭中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顏竹黎頓時咬牙切齒:“顏繚鶯,她居然敢打你的主意!”挑撥她也就罷了,竟然連太子也算進去了,古代女子以夫君為天,顏繚鶯這樣的做法無疑十分可恥。

    “不要嫁給太子了,那男人有什麽好?”顏竹黎看著她微腫的眼睛說道,“以你的身世才貌,嫁誰不行,非要進宮嗎?再說了,這太子也非池中之物。”

    最後一句,她將聲音壓得極低。

    羅亦竹抬眼,認真地望著她:“其實我也知道,那晚隻是一時衝動,但現在,木已成舟,皇家的婚事不容反悔,否則就連累家族了。”

    “衝動,姑娘,衝動是魔鬼啊。”顏竹黎翻了個白眼。

    羅亦竹苦苦一笑:“好了,這婚事是退不掉了,我也無所謂,嫁誰都是嫁,我不會再喜歡一名男子,即便太子不喜歡我,我的生活也不會差,不委屈,有什麽了。”

    顏竹黎握起她的手,輕揉了幾下問:“你若有什麽苦衷,可以和我說說。”

    羅亦竹不語,慢慢走開,顏竹黎跟上,兩人漫步在禦花園的鵝卵石小道上,,風輕輕柔柔,似一隻大手,撫平人心頭的沉悶。走了很長一段路,羅亦竹才緩緩開口:“我給你說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傻傻地喜歡上一個出身比她好的少年,那少年也喜歡她,兩人約定了終身相守。十年後,少年長成了青年,女孩也成了待嫁閨中的姑娘,從來沒愁過嫁人的事。後來,青年跟著攝政王去邊境打仗,回來後,身邊是另外一個女孩,他說,要娶那個女孩子為妻,隻能愧對這姑娘了。”

    顏竹黎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停了步,義憤填膺地問:“是冷侯府的世子,是他?”

    在冷家小院看到的事情一一浮現腦中。

    羅亦竹笑了笑,目光悲涼:“那晚太子選妃,我正得到這個消息,渾渾噩噩的,突然就想找個人嫁了,便是如此也罷。”

    “我去找他!”顏竹黎臉色鐵青,甩開羅亦竹的手。

    “不要!”羅亦竹拉住她,“不想再跟他有半點關係,其實,他說了,何淺的父親是軍中副將,因他而死,死前泣求他這件事,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讓何將軍死不瞑目,隻得……應諾。”

    顏竹黎冷笑:“就算這樣也不能原諒!一句死不瞑目,就能推卸所有責任,就能辜負一個等他十年的女人?”

    “阿黎,我都不追究了,你還較什麽真呢?”羅亦竹已經摸清了顏竹黎的脾氣,強忍著心頭酸楚疼痛,表麵一副雲淡風輕。

    “那好。”顏竹黎服軟,心裏卻將這事記著,這姓冷的和何將軍都是跟楚冷夜一起出去打仗的嗎?那她可以先問問楚冷夜事情到底是不是這樣。

    假如沒有這事,是那什麽姓冷的變了心,故意編造出來的謊話,那這男人就該下地獄!

    羅亦竹過往的記憶隨著這番話一發不可收拾,與顏竹黎說話也心不在焉,兩人走著走著,不由已到禦花園的深處。

    “回去。”顏竹黎見此地盡是枯葉零落,未曾打掃,便知是宮中深腹之處。

    羅亦竹一愣,打量四周,果然,此地荒涼,無人居住,並不宜久留。

    兩人剛欲離去,一牆之隔卻傳來一聲沉喝:“什麽人?”

    顏竹黎眼色立變,閃電般伸手,將羅亦竹拉到自己身後,同時揮出雪錦,在半空中舞了個半圓,陽光照耀下,錦帶泛著盈盈玉澤,好看極了。

    隔牆的破院裏,四名侍衛拔出冷劍翻過牆來,南宮瑾緊隨其後追了出來,頎長的身姿躍上牆頭,玉白衣衫泠泠作響,有如一隻優雅的白雕,鷹利的鳳眸射向牆外兩人。

    羅亦竹見狀,嚇得腿也軟了。

    這情況,她能猜個七八分,六皇子帶了一幹手下在這偏宮僻地,必定是商議秘密,而將她們當作偷聽的刺客了。

    “六皇子,我們剛從那頭散步過來,正打算回頭。”羅亦竹急忙解釋道。

    南宮瑾見是顏竹黎,嚴峻的臉色緩了下來,突然,他眸光一緊,盯住顏竹黎手裏的雪錦,健不跳下,蹙眉問:“哪來的?”

    顏竹黎一時不知怎麽回答,南宮瑾認識這錦帶嗎?那他知道是南宮黎的?

    南宮瑾右手修長幹淨的兩指敏捷地夾住雪錦另一頭,眯眸看了一陣,臉色越來越青,抬起眼,眸底極是暗沉:“楚冷夜的,還是南宮黎的?”

    顏竹黎揚了揚柳眉,眼睛中漾過笑意,笑道:“這麽肯定?”

    南宮瑾沒有笑,扳住臉:“這是天山雪錦,世間僅有三條,目前洛都的兩條便在這兩人手裏。”

    “天山雪錦?”羅亦竹驚呼一聲,看來她也略知一二。

    “哦,阿竹,你認識?”顏竹黎感興趣地問。

    羅亦竹點了點頭,看了眼南宮瑾,見他並沒有什麽不悅和其他表示,便接著說下去:“在我們父輩這一代,四大世家出了三位鼎鼎大名的女子,她們出身名門,貌相傾城,才華橫溢,一時風頭無倆,被先帝讚為天洛三朵雪蓮。這天山雪錦是很多年前的宮中珍品,先帝便命人打了三條雪錦,送給了這三位奇女子。”

    顏竹黎“咦”了一聲:“那怎麽會在楚冷夜和南宮黎手裏?”

    南宮瑾低聲說道:“因為,這三名女子,一個嫁給父皇,便是南宮黎的生身母親梨瑜妃,一位嫁給當時的攝政王,是現任攝政王的母妃明王妃。”

    “那另外一個呢?”顏竹黎好奇地問道。

    南宮瑾頓了下,輕輕搖頭,轉開話題:“這雪錦是誰給你的?”

    這種珍品,絕不是顏竹黎搶來的,那兩名男子都不是簡單人,絕不會輕易讓家傳之寶被人奪走的。

    “是……攝政王的。”顏竹黎覺著,若是說南宮黎,南宮瑾肯定會當場暴走,這些浮在表麵的關係也會支離破碎,不知會成什麽樣。

    南宮瑾深擰了眉,一臉疑惑,想問什麽,礙著羅亦竹在場不好問,滿臉鬱卒。

    顏竹黎見狀辭行,與羅亦竹往回走,南宮瑾說道:“我與你們一起。”

    那些侍衛也收了劍,遠遠跟著。

    一行人走進禦花園繁華似錦的中心地段,垂柳如茵,涼蔭下擺著一副桌椅,喬貴妃正端正地坐在椅上抿茶,淡黃色輕紗衫裙越發襯得她臉龐雪白,兩名宮女站在椅後,有節奏地給她打著扇子。

    她聽人說顏竹黎進禦花園了,特地在這等著,沒承想,六皇子也與顏竹黎一起。

    “貴妃娘娘。”羅亦竹拉了顏竹黎過去行禮。

    南宮瑾淺淡地見過禮,喬貴妃對他很是客氣地寒喧一番。

    她無子,對風頭正盛的六皇子很是忌諱。這才彎了被茶水滋潤的水唇道:“兩位小姐陪本宮坐坐。”一名宮女立刻飛快地跑去取椅子了,不容二人拒絕的意思。

    南宮瑾淡然說道:“太後傳了羅小姐過去,不知是不是要散場了,我帶她們過去,免得家人找不著。”

    喬貴妃微笑:“不會的,我剛才問過,太後興致正濃,不賞玩個把時辰不會散場。六殿下帶了羅小姐過去,讓顏小姐陪本宮坐會兒。”

    南宮瑾目光微沉,這還真沒有理由反駁她,可他現在還有疑惑要問阿黎,有關楚冷夜那條雪錦的事。

    “你們先過去。”顏竹黎淺笑一聲,她看出了喬貴妃眸光中的恨意,她這會兒巴不得南宮瑾趕緊帶著羅亦竹走,她很想知道喬貴妃這次給自己埋個什麽坑。

    南宮瑾還未回答,幾道腳步聲從禦花園外的大道上傳了過來。

    花壇轉角,一抹高大的靛藍色身影由模糊到清楚,楚冷夜負著雙手,似閑庭漫步,看到幾人在樹下坐著,便移步過去。

    顏竹黎的心猛一下提到了喉嚨口,該死的,他怎麽會來?那條雪錦係在他腰上,隻是被衣物掩飾得很好,看不出來,但若南宮瑾問起楚冷夜這事,她不就被揭穿了嗎?

    “娘娘好雅致。”楚冷夜眉若遠山,步到樹下,淡淡來了一句。

    喬貴妃站了起來,笑道:“原來是攝政王,剛從太後那過來嗎?”

    這時,剛跑出去的宮女帶人提了兩把椅子過來,不多不少,為顏竹黎與羅亦竹準備的,並沒留南宮瑾在這坐的意思。

    喬貴妃劈頭罵道:“沒看到好幾位貴人,就端了兩把椅子來,這麽笨!”

    若換作先前,南宮瑾肯定會說離開的話,這會兒他卻沒有動,嘴角如風吹過一抹笑意,問道:“攝政王,剛剛無意間看到顏小姐拿出天山雪錦,竟不知你舍得將這麽貴重的寶貝借給別人。”

    楚冷夜微怔,劍眉輕擰,看了看顏竹黎。

    顏竹黎趕緊笑道:“呀,攝政王,我覺得這綢帶不錯啊,原來叫天山雪錦,你都沒告訴我。”

    她將雪錦抽出來,腕力輕晃,如雪般純淨的綢帶在他麵前揮舞了幾下,速度很快,在空中留下幾道虛影,交錯縱橫。顏竹黎趁機朝他眨了眨眼睛。

    喬貴妃看到雪錦時,瞳孔就不受控製地抽了幾抽。

    天山雪錦!她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條錦帶了!

    那三個像大山一樣壓在她心頭的女人,一個一個地跳了出來。她臉色有些泛白,在那三個美人麵前,她能算什麽,不過螻蟻罷了!

    楚冷夜看到那條雪錦,臉色立沉,鳳眸眯起一抹怒意,然後瞟向南宮瑾,說道:“誰說這雪錦是我送給她的?天山雪錦是本王的寶貝,絕不賜予外人。”

    說完,他右手一拉,一道白光在眾人眼前劃開,如湖水輕漾,蕩開層層漣渏,空氣中傳來“啪啪”輕響,他又以一個優美的旋轉將雪錦收回,鳳眸冷漠。

    顏竹黎張了張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你丫的楚冷夜,老娘記住了!

    迎來南宮瑾驚愕痛苦的眼神,顏竹黎感覺心頭有些慌亂,唉,這具身子大抵是對南宮瑾有感情的,至少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是抹滅不了的。

    她鎮定地說道:“楚冷夜,你怎麽會有兩條雪錦呢?啊呀,我記得了,天山雪錦不是有三條嗎?第三條也在你手上?”

    南宮瑾臉色緩了緩,眼角緊盯著楚冷夜。

    “第三條並不在本王手上,顏小姐,你這條雪錦,是二皇子送給你的?”楚冷夜淡淡回言道。

    顏竹黎的小手收成拳頭,臉色一沉,真想把手中的雪錦砸到那張沉峻的臉上去。

    南宮瑾冷聲說道:“本殿下還有些事情,先行告辭了。”

    說完,他大步朝禦花園外走去。

    顏竹黎很是過意不去,南宮黎是南宮瑾的仇人,是他心中的那根刺,而自己與南宮瑾有著錯綜複雜的過去,這樣做,無疑在他心頭上紮了一劍。

    現在的她並不是過去的她,所以這愧疚感更濃了,對楚冷夜的惱怒更深了。

    喬貴妃仍然沉浸在記憶中,眼神飄忽,羅亦竹卻萬般訝異。

    阿黎這條雪錦到底是誰送給她的?如果不是楚冷夜,她怎麽敢當著楚冷夜的麵說謊呢?可若真的是,楚冷夜為何會是這種反應?而且這寶貝雪錦,怎麽會在阿黎手裏?

    楚冷夜看了眼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加深一抹弧度,道:“本王也走了。”

    “滾遠點。”顏竹黎冷著臉罵了一聲。

    她聲音不大,可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羅亦竹感覺雙腿一軟就要癱下去,急忙扶住大樹的粗幹,喬貴妃以為聽錯了,從記憶中轉醒,驚訝地看向顏竹黎。

    楚冷夜再好的脾性,也在意麵子啊,被當麵罵跟背後罵不一樣,哼了一聲,厲聲問道:“你說什麽?”

    顏竹黎抬高了聲音:“我說讓你滾遠點!”說完,她轉身步出禦花園。

    這話說出來,楚冷夜肯定會發怒,免得將怒火牽連到羅亦竹身上,她快步離去,身形之快,令後麵的羅亦竹有些癡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