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竹黎聽到血影的話，頓時沒了什麽胃口，吃了幾口菜，說道：“我回去了。”

    楚冷夜內心沉重，卻不好攔她，便送她回了顏府。

    顏敬謙等人並不在府上，初一，他陪著大夫人回榮家了，雖然顏榮兩家的關係越來越僵，但在天子腳下，禮節還是要遵守的。

    顏家走了幾天親戚，都是不幹顏竹黎的事，她樂得自在，將顏府逛了很多遍。初六，顏玥綺以太子側妃的身份到來，雖然顏敬謙和大夫人從沒真將這側妃放在眼裏過，但表麵上的規矩不能棄，顏府上下，全到了大廳迎接側妃回來，顏竹黎也去了。

    五姨娘這個冬天過得越發好了，白白胖胖的，站在隊伍前頭，笑意掩飾不住，大姨娘則滿臉沉暗，從頭到尾都低著頭，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三姨娘呢，眼觀鼻，鼻觀心，做念經狀。

    顏玥綺到了後，看到顏家的陣勢，臉現得意，親自扶起五姨娘，笑道：“外麵天氣冷，父親母親進廳吧！”

    一行人進廳坐下，顏玥綺的眼光掃了一掃，眉頭微擰：“怎麽四妹沒有回來省親呢？”

    提到顏冰靈，原本還有些喜氣的前廳立刻寂了一寂，大夫人冷哼道：“你大姐寫了書信過去，回不回來，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顏竹黎坐在眾人後頭，說是來迎接顏玥綺，其實，她拿了一盤糕點瓜果躲在人後頭吃，十分愜意。

    隻不過，有人很關注她，顏繚鶯的話峰突然直指過來，叫道：“三妹，你在幹什麽呢？”

    她選的時間恰好，顏竹黎正剝了幾顆花生米送入嘴中，還沒吞咽，一大廳的視現齊刷刷射了過來。

    她微怔後，勾了勾唇，俏美的小臉綻放出迷人的笑意，不緊不慢地吃完花生，拿起帕子，優雅地擦拭雙手，說道：“我在聽你們說話呀！”

    顏繚鶯捂嘴笑起來：“我還以為三妹是來吃零嘴兒的呢！瞧那一碟子待客的，可都是京都有名的點心，快被三妹吃完了呢，要不要父親再拿一碟來？”

    她雖然沒有表現出譏諷之意，可廳內大部分人去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唯有顏玥綺沒有笑，若有所思地看向顏竹黎。

    顏竹黎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做了個驚喜的表情，問：“大姐，你是說，我可以多拿一些回去？”

    顏繚鶯臉現鄙夷之色，掩藏在五指後，笑道：“可以啊，父親，對不對？叫顏管家將這些名點都送到竹葉閣去吧！這個年，三妹可撈著了。”

    她的話，逐漸有些刺骨。

    顏竹黎看向顏敬謙，聲音清脆道：“那阿黎可要代院子裏的丫頭們謝過父親了，父親能額外給她們這些名點打賞，她們一定感激不盡，對了，也要謝謝大姐，不過大姐，顏府可不是隻有竹葉閣哦。”

    她笑得雲淡風輕，搶在顏繚鶯前麵說道：“父親，我想府裏其他下人肯定也愛吃這些，我想給府裏各房都送一些過去，讓合府上下都能嚐嚐京都美味，請父親答應！”這番話說完，大廳內沉默了一瞬後，角落響起不少鼓掌聲。

    顏繚鶯的臉色刹時變得很難看，緊握右手，尖長的指甲不自覺地刺進了肉裏。

    顏竹黎貪吃，必定會被當作笑話，可她卻說是給院裏丫頭的打賞，立刻，她的形象完全改變了，反倒襯著自己不懂事，不知道體恤院裏人似的！

    被顏竹黎占了先，奪了風頭，又討好了合府之人，顏繚鶯心中十分不舒服，她知道，父親為了麵子，也不可能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不答應的。

    果然，顏敬謙點了點頭：“顏汶，你去安排下吧。”

    顏竹黎自然地說道：“我去幫幫顏管家。”便與顏汶一起出廳。

    三姨娘站在廳口的地方，瞧著女兒出去的背影，心頭莫名一鬆，那張因歲月而憔悴的臉龐展開舒心一笑。

    阿黎啊阿黎，雖然變化很大，可這樣，卻越來越像那個人了，固然有不好的地方，卻也更有名門閨秀的氣質，越加教她放心，總算沒有對不起那人。

    她揀著沒人注意，悄步出廳，尋著顏竹黎離開的方向而去。

    這時，大廳外傳來小廝的奔跑聲，一溜煙到了廳門前，稟報道：“老爺，夫人，四小姐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離去的三姨娘步子一頓，停了下來，而這時，顏竹黎從她身後閃出來，低聲道：“娘，你怎麽也出來了？”

    三姨娘急忙握住她的手，慈和道：“天冷，我去看看你房裏炭火有沒有生足。”

    顏竹黎吐舌一笑。

    兩人說話間，一行人裹挾北風自外走了進來。

    顏冰靈嗎？不知她過得怎麽樣了？

    然而，出現在眾人視現裏的女子，還是嚇了她一跳。

    顏冰靈穿了玉梨色雕花大襖，發挽高髻，這是成年之後應該梳的發式，以致於她那還沒有長成的身子早早地透出了為人婦的成熟，往往，隻有窮人家的女兒早嫁，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顏竹黎的心頭，劃過一絲淡淡的憐憫。

    顏冰靈臉色雪白，色澤很不健康，一看便是脂粉堆上去的結果，眼袋極重，黑眼圈驚人，這些，是脂粉沒能掩蓋住的，天知道那重重****後，她的皮膚鬆弛到什麽地步了！

    她麵無表情，緩緩走進來，顏竹黎覺得外麵冷，也拉了三姨娘進了廳，就站在門角處，看看顏冰靈來是為何事，她可不信，扳著一張臉的顏冰靈是回來看望顏敬謙的。

    四姨娘被強行趕走，換成她是顏冰靈，也絕不可能與顏敬謙和平相處的。

    顏冰靈進來後，木呆呆的眼神有了些轉動，她看了顏玥綺一眼，一聲不吭，繼續在前廳內慢慢掃視，直到看見顏竹黎，她的瞳孔不受控製地收縮了一下，快速轉開。

    顏竹黎卻在她的眼光內看到了複雜的光芒。

    “四小姐回來，是給大家擺臉色的嗎？”大夫人最痛恨的莫過於四房了，當即冷笑著問。

    顏冰靈卻連睬也不睬她，徑直對顏敬謙道：“，慕府，邀您三天後去做客！將兩個女兒都帶著！”

    她說完，轉身離去，態度十分強硬，連父親、姐姐都沒叫。

    她走了許久，廳中人還有些回不過來神。

    顏竹黎卻已經走在回竹葉閣的路上了，她與三姨娘並肩而行，兩人的腳程都很慢。

    “阿黎，上次你去顏府，娘擔心得要命，這次，就不去了吧？”三姨娘歎氣。

    “沒事。”顏竹黎輕笑，“娘，我知道你與慕府有些瓜葛，但那是你們長輩的事，與我無關。”

    三姨娘的腳步卻是一顫，身子有些控製不住地向雪地裏跌去，顏竹黎伸手，穩穩扶住她，嘴角的笑意染上一抹探究：“娘……”

    娘與慕府的瓜葛不止一兩點吧？

    可她，在意的並非此事，而是顏冰靈那一副滿不情願的態度。

    如此不情願，卻還親自回來說，慕府邀請他們去做客。慕承早就脫離慕府了，顏府的邀請，怎麽會通過他們？於理不合啊！

    話是這麽說，三天後，她還是隨著顏敬謙、大夫人、顏繚鶯一起去慕府拜訪。

    接待他們的是慕榕嬌，雖已出嫁，可儼然慕府當家女主人的架式。

    顏敬謙禮貌地詢問慕國公在不在府，慕榕嬌簡略地說道：“大哥二哥陪著父親訪老友出去了，我約你們來，是想著，到底是一家人了，也要多聯絡聯絡。”

    顏竹黎險些失笑。

    多聯絡聯絡，一句話便將別人一大家子召上門，這就是世家的霸道權力吧？他們想見誰了，不是拜訪，卻是召見，如顏家在朝中並無深厚根基的家族，誰敢不從？

    顏敬謙反倒挺高興的，韓夫人能這樣想，正證明了他們的親戚關係，笑哈哈道：“是要聯絡聯絡。”

    顏竹黎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上一次，她雖沒有在言語上直接頂撞韓夫人，可卻也是拂了她的臉麵，她不記恨自己才怪！這次邀她來，明擺著是鴻門宴！

    顏繚鶯則乖巧地附和道：“能與慕韓兩家結親，是我們顏府的榮幸。”

    慕榕嬌掃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顏大小姐將是六皇子妃，顏家雖小，卻也出鳳凰，的確不凡。”

    顏繚鶯臉現得意。

    慕榕嬌卻一盆涼水潑了下去：“不過家庭勢力才是最重要，喬貴妃也算得過寵，但現在……如果她有一個強大的家庭背景，也絕不會淪落至此。世態炎涼，風雲朝夕就變。”

    顏繚鶯聽她提起喬貴妃，隱有互比之意，臉色頓時就難看了，可她不好說什麽，也說不出。

    確實，強大的背景最重要，在世家麵前，她也隻得低頭，心中卻是萬分不服氣。

    她才貌雙全，又有手段，唯一的缺撼就是沒有生在世家大族中，沒有韓依晨這樣雄渾的後台支撐，摸爬滾打才有今天這一步，否則，她的人生豈要如此辛苦？

    顏繚鶯越想越懊惱，驀然，廳外響起一聲輕咳，一名丫鬟站在廳前，待屋內沒了聲音後，她才禮貌地開口道：“夫人，小姐來了。”

    “快快進來。”慕榕嬌吃驚地站起身，簾子被挑開，幾名侍女擁著韓依晨邁進門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