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千年白玉？”不少人驚呼出聲。

    “是的，這是在天山埋了上千年的玉，才會如此透明！”說話的正是徐丞相，他向來見多識廣。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顏竹黎驚異地挑眉，千年白玉，這可是無價之寶！她想到那天晚上楚冷夜很自然地拿出這簪送給她的事，眼都不眨一下，她當時根本沒想到這根白玉簪會是如此稀罕。

    在場所有的女人都露出忌妒的神色，尤其是顏繚鶯、顏玥綺，眼都看直了，恨不得那根白玉簪子佩戴在自己頭上。

    太子更是皺緊眉頭，如果從前是猜測的話，現在幾乎能確定了。

    顏竹黎，不簡單！不管她有哪點能讓楚冷夜對她有所注意，以後，他都得離她遠一些。

    而前廳大門旁，悄然立著一道墨藍色的身影。

    南宮瑾臉色嚴肅，默不作聲地注意著這邊，負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台階上的少女，發如墨，肌似雪，亭亭玉立，一顰一笑，都是那樣自信美麗，當年的小丫頭也及笄了，成人了……他暗暗想著，眼角眉梢盡是苦意。

    “阿黎，以後，我一定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及笄之禮，親手將世間最好看的發簪為你戴上，你說好不好？”

    記憶中，青澀的嗓音猶如昨日。

    自己與她的點點滴滴，永遠都難以忘記。

    記憶回轉，南宮瑾眸光黯然，她的及笄之禮近在眼前，可自己，卻根本無法站到她麵前，更別提給她戴上發簪了，他隻能躲在這裏，偷偷地觀看。

    他心中難受，可也很怨恨。

    現在的阿黎已經不需要他了，甚至連與自己作對的二哥，她都能和他如此親近！

    痛苦、傷心、仇恨、不甘，各種情緒在他的臉龐上交織，那張俊朗清潤的臉變得扭曲。

    而廳內，三姨娘已經走了過來，準備給顏竹黎束發。

    楚冷夜忽然出聲，問道：“我來好不好？”

    顏竹黎眉頭輕蹙，三姨娘看了他一眼，眸光中滿含戒備，聲音更是疏離：“楚冷夜，我女兒及笄，你送上發簪表示心意，我替阿黎感謝你。然而，男女終有別，阿黎更未嫁人，怎麽可能讓你來替她挽發？煩請你保持距離，最好是站到台下去，不要讓旁人誤會了！”

    此語一出，廳內賓客們都震驚不已，天呐！這個傳說是顏太尉的姨娘，竟然敢這樣跟楚冷夜說話！

    誰不知道楚冷夜在天洛何等的身份高貴，他們家有女兒的，都恨不得把女兒直接送到他床上去，怕的就是他根本沒這方麵的心思。

    可這個姨娘，竟然用這樣的話來擠兌楚冷夜，似乎楚冷夜站得離她女兒近一點，都是侮辱了她女兒！

    眾人無不憤怒，紛紛用殺人的眼光看向三姨娘。

    楚冷夜好不尷尬，敢給他軟釘子碰的，除了顏竹黎，還真沒有過別人！三姨娘是第二個。

    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驚煞眾人：“夫人說得是，我這就退到一邊去。”

    三姨娘不再接話，一手掬起顏竹黎的長發，五指撫過，低歎一聲：“時間過得好快。”

    司儀早被剛才三姨娘的話震得目瞪口呆，這會兒也忘了喊詞，直到楚冷夜提醒，他才反應過來，叫道：“行笄發之禮！”

    三姨娘眼中含淚，輕輕梳理著顏竹黎的長發，花了比平時慢好幾倍的速度，才替她挽起人生中第一個發髻。

    髻成，她沒有去碰司儀手中的發簪，而是騰出右手，在自己的頭發間拔下一根珍珠赤銀簪，弄入顏竹黎的發間，自己的頭發卻散亂地披垂下來。

    所有人都被三姨娘的動作震撼到了。

    一個母親的青春，即將在自己孩子身上延續……

    廳中沒有一個人說話，一根針落下的聲音也能聽見。

    顏竹黎回頭，看見三姨娘的模樣，淚水，沒有任何預兆地落了下來。

    她這一回頭，去看三姨娘，卻完完全全將自己的發髻展現給了台階下的賓客們。

    而這些人，再一次被顏竹黎的發髻驚到了。

    “這是什麽發髻，好漂亮！”

    “我也從沒見過，似乎沒看到人盤過。”

    “嗯，看起來好複雜，顏夫人怎麽會這種發髻？”

    疑問之聲不絕於耳，大多數是女人。

    顏竹黎的墨發高高挽在腦後，雙環小髻盤旋交織，如雲如霧，髻端昂揚，有如一條盤身的長蛇，吐著長信，又如鳳鳴九天，振翅欲飛。

    當場，便有夫人起身詢問三姨娘：“請問這發髻叫什麽名字？在哪學的？”

    三姨娘淡淡答道：“這叫雙環蛇髻，是……我的一個朋友從蛇姿上學來的。”

    “那你的朋友很會梳頭吧？”那夫人又問。

    三姨娘眼光輕動，聲音低了下去：“她已經不在了。”

    那位夫人當即住了口，另外一位夫人問道：“不知可不可以將這發髻的梳法教給我們？”

    三姨娘頓了下，有些猶豫。

    雙環蛇髻，含著她最珍貴的記憶，又怎麽能教給別人呢？

    她當即禮貌地說道：“這是家傳梳法，不便外傳。”

    幾位夫人聞言，隻得作罷。

    顏敬謙一臉吃驚地看著三姨娘，他沒想到，自己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妾居然還會梳如此精致繁複的發髻！

    想想她嫁給自己十多年，從來沒有梳過這好看的“雙環蛇髻”爭寵，向來性子膽怯、行事謹慎的她，更不可能敢頂撞楚冷夜，還神色從容，毫無畏色。

    這樣的三姨娘，他感到無比陌生，這是和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徐與安嗎？

    見及笄禮將成，顏敬謙不想再呆下去，示意大夫人和顏繚鶯一同離開。原本，他也是萬分訝異，才會來瞧瞧的，可沒想到，顏竹黎的及笄禮居然如此盛大，自己的嫡長女顏繚鶯也比之不過！

    心裏的滋味可想而知了。

    而韓大學士看著被抬回來奄奄一息的韓慶芷，怒火滔天地說道：“好，很好，豎子居然如此！”

    一旁慕國公皺眉，問侍衛具體事宜，侍衛一一說了。韓大學士當即道：“走，去徐府！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本學士的女兒痛下殺手！”

    他這句“誰”，說得自然不僅僅是楚冷夜，指的更是顏竹黎。

    慕國公卻沉穩得多，說道：“如他所說，今天是徐家及笄之禮，韓慶芷不知道說了什麽忌諱的話，被攆了出來，你也不占理，這樣衝過去，落不得好，反倒被人說沒有家教。”

    韓學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這庶女什麽脾性，他也了解，但一時氣不過，先是賓客被人搶完了，再是韓慶芷當著這麽多人麵被打臉，他哪裏咽得下？

    “世家就是世家，豈能是那些小家族能隨便侮辱的！就算做錯了事，也有自己的處罰原則，豈能由他們輕賤踩踏！”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慕國公輕輕點了點頭。

    “好，國公爺，老杜這話說得好，老夫也過去瞧瞧。”廳外，閃過一抹身影，正是關內侯冷世昌，冷易的父親，冷家的當家侯爺。

    於是，三大世家的首領坐著華麗的馬車直奔徐府。

    他們的消息，徐府第一時間就得到了。

    顏竹黎正與三姨娘、羅亦竹、徐夫人等人坐在房內談笑，聽到房外的動靜，顏竹黎第一個打開|房門。

    徐韌匆匆走過來，將事情說了。

    顏竹黎輕勾紅唇，將韓慶芷打了的時候，她就想到此事不會幹休，當即往府門外走去。

    太子與幾位皇子領著慕國公、韓學士和冷侯爺到了前廳坐下。

    三大世家都駕臨了，可見此事相當嚴重，他們打算不放過顏竹黎了。

    韓學士沒有就座，而是站在前廳內，環目四顧，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徐府的家具擺設。

    簡簡單單的梨木桌椅，除了當中一把太師椅鑲了金銀，頗有些份量，其餘的相當普通，但卻收拾得十分整潔，纖塵不染。

    慕國公與冷侯爺坐在太子對麵，微笑著談論一些朝中閑事，如話家常。

    原本，就算及笄禮同時舉行，顏竹黎奪了韓家的風頭，憑借世家清貴的身份，韓學士也不會表現出其他情緒，更不可能將慕國公等人請動到徐府來。

    然而，韓慶芷被抬出徐府的事，卻是人人看得見的。

    老虎須都被擄上了，這口氣還能忍嗎？

    韓學士的怒火是最盛的，而慕國公與冷侯爺卻麵容淡定，似乎隻是來喝杯茶，歇下腳的。

    徐韌陪著顏竹黎過來，低聲囑咐：“不可貿然，等會看我的眼色，放心吧。”

    他原本不認識韓慶芷，可顏竹黎將韓慶芷打出門後，旁人告訴他那是韓學士的女兒，他確實有些驚慌的。

    但一想到韓慶芷竟然口口聲聲指責他的妹妹是卑微之人，徐韌骨子裏的倔強被激發出來，再無懼意。

    當年，如果不是家庭條件不好，父母又怎麽會叫年幼的妹妹賣身顏府為奴作婢，隻為賺他讀書的銀子？為了不連累他，妹妹甚至與他劃清界限，十多年不與他聯係，卻是委身在深宅後院做一名任人欺侮的姨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