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久留。”慕紹傾愣了好半晌，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謝了。”顏竹黎點了點頭，轉身，與楚冷夜並肩走進宗人府大牢。

    慕榕嬌此刻正坐在床上，淚水還未幹透，正打量著四周的擺設，驀然，一張臉龐映著昏暗的燈火出現在鐵門之上。

    那張臉美得不食人間煙火，高傲絕色，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正直勾勾盯住她。

    “啊！”慕榕嬌嚇得驚呼一聲，從床上直接跌倒在地，厲聲淒叫，“大姐！不要！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大姐，你饒了我吧！”

    她驚聲大呼，極度恐懼，情緒顯然不受控製了。

    “慕榕嬌，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顏竹黎冷淡地笑了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慕榕嬌聽得她的聲音，才驚魂未定地爬坐起來，長發淩亂地披散於肩頭，渾身都是冷汗，目光驚恐地看著顏竹黎，說道：“顏竹黎！你，你是大姐的女兒？”

    “你說呢？你害死了我娘，踩著她的屍骨爬上韓夫人的位置，從一名普通的庶女，一躍成為天洛國舉足輕重的命婦，滋味不錯吧？”顏竹黎嘲諷地勾起唇，問道。

    慕榕嬌咬緊唇，什麽話也不說。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慕榕嬌，害人者終將害己！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放心，我有本事將你送進來，就有本事讓你身敗名裂！從天堂摔下地獄，這感覺應該更不錯！”

    顏竹黎的表情格外可怖，黑暗中，更顯猙獰。

    “顏竹黎，你這個不得好死的東西！”慕榕嬌精神崩到了極點，什麽也不顧了，破口大罵，“你跟你娘一樣，除了勾搭男人，什麽都不會！”

    顏竹黎麵色一沉，手腕一抬，雪錦揮出，從鐵門的縫隙飛了進去，準確地纏住慕榕嬌，將她帶到門前，女子左手電出，猛一下掐住慕榕嬌的下鄂。

    “哢嚓”一聲，慕榕嬌的下巴立刻脫了節，發出來的隻有“咦咦呀呀”的聲音。

    顏竹黎輕哼一聲，右手一鬆，任她摔倒在地，痛苦的淚水一串一串湧出，顏竹黎也沒再去看，轉身出去。

    楚冷夜在外麵等她，見她臉色不善地走出來，正要問什麽，顏竹黎卻徑直往他懷裏一靠，環住他的腰，閉上眼，低聲道：“困了！”

    “那回去休息。”楚冷夜很快從怔然中反應過來，微微一笑，反手抱緊她。

    站在不遠處的慕紹傾頓時滿麵尷尬，垂下了臉，而這兩人，已然離開了。

    徐府內，氣氛一片肅重。

    整座府第四周，伏滿禦林軍和暗衛。

    楚冷夜遠遠佇立，見狀，眉頭一擰。

    決刹見主子徘徊，自暗處現出身來，低聲解釋：“爺，顏家派了不少人過來，皇上也調來了禦林軍保護徐府。”

    “是保護還是監視？”楚冷夜聲音一冷，低下頭，顏竹黎正將臉深深埋在他懷裏，睡得正香。

    他的聲音不由一輕：“回府！”

    抱緊顏竹黎，轉身，改了方向，直奔攝政王府。

    這一夜，攝政王府一如以往的寧靜，保障了顏竹黎香甜的睡眠，一覺到天亮。

    第二日晌午，顏竹黎才起床，用過膳食後，便要回徐府。

    不管如何，三姨娘還在徐府，那裏是她的家，任何人也阻止不了她回家的腳步！

    一路行到後院，並無異常，隻是院子裏不見了那經常走動的幾個丫頭，顏竹黎微皺眉頭，對著三姨娘房間緊閉的大門叫了一聲：“娘！”

    無一人應答。

    她疑心頓起，飛身上前，抬起右腳，猛地踢開了房門。

    “轟隆”一聲響。房門的木板被她踢裂，碎成幾大塊，伴著濃濃的灰塵倒塌下來。

    房間裏，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顏竹黎也嘴角輕抽，她此時才發現，房裏並不是沒有人，而是坐了好幾個人。

    最上手的正是白發蒼蒼的慕國公，三姨娘搬了個小凳坐在一側，此刻小凳翻倒在地，三姨娘也震驚地站起了身。

    “娘，怎麽不回答我？”顏竹黎一愣之後，神情恢複，抱怨了一句。

    三姨娘看著那張熟悉到刺眼的容顏，一時竟有些訥訥。

    “阿黎，我們找你娘敘舊，剛才有些投入，沒聽到你叫喊，你可別多想。”慕國公趕緊解釋。

    “阿黎，過來。”三姨娘眸含淚花地衝她招手。

    顏竹黎乖巧地走了過去：“娘？”

    “這是你外公。”三姨娘指向慕國公，滿麵愧疚道，“這麽多年，我之所以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就是不想她與顏家扯上半點關係，這也是小姐的意思。”

    慕國公微閉上眼，臉上劃過一絲痛苦，歎道：“她當初恨死我們了。”

    顏竹黎紅唇一揚，有些不客氣地說道：“你們迫她嫁給不愛的人，迫她與喜歡的人分手，能不恨你們嗎？”

    “阿黎。”慕紹傾的聲音有些凝重，“當初，月鈴若是不嫁給皇帝，受到牽連的將是整個慕家，包括她自己。皇帝不允許這樣的背叛。她與莫無夜在一起，注定要承受傷害！我們都不忍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拚命去阻止，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是澤越天走了，而且，這一走，永遠都回不來了。”

    他說著，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哭出聲來，好半晌才哽咽道：“早知如何，我們還不如棄了一切，助她離開！”

    顏竹黎沉默了。

    她心裏如何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說，在這件事情當中，顏家並沒有犯多大的錯。

    時代注定方式，慕月鈴的逃婚，是不被允許的，何況逃婚的對象還是國君！

    之所以淡漠，隻是她還沒有習慣，沒習慣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親人罷了！

    慕國公恍如一夜間蒼老了很多歲一樣，肌膚鬆馳，瞳孔呆滯，低低道：“可惜，沒有如果。”

    顏竹黎心中一酸，咬住了唇。

    三姨娘哭著道：“都怪我，若我早些和你們打商量，也絕不會鑄下此錯！”

    她說著磕下頭去，將額頭拚命地往地上撞，顏竹黎眼疾手明地拉住她，聲音染了一絲驚色：“娘！”

    “沒事，阿黎，讓娘懺悔吧！”三姨娘渾身無力地軟倒在她的臂彎裏，“我現在想想，顏家的做法是對的，都是我害了小姐！都是我啊！”

    顏竹黎努力將她拉扯起來，坐到椅子上，轉身，快步行向慕國公，沒有一句前奏，徑直行下禮去，叫道：“外公。”

    這個名字兩世都是第一次叫出來，不免有些不自然。

    慕國公絲毫沒料到她竟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萬分詫異之後，他滿臉震驚與難以相信，看著顏竹黎，驚喜突生，他立刻上前來扶：“起來，快起來！”

    顏竹黎起身，同樣給慕紹傾行了一禮。

    慕紹傾笑得眼睛都眯一塊兒去了。

    三姨娘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有些欣慰地說道：“阿黎身上到底流著慕家的血，這麽多年，我一直虧欠了她，虧欠了你們，讓她跟著我受了這麽多苦，現在，也該是給她正名的時候了，總不能叫她隨著我這個被休的女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以前介意，是害怕顏家會惡待顏竹黎，畢竟她是慕月鈴私奔生下的女兒，更是未婚生女，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多半受人憎厭。

    此刻，她已沒了任何顧慮。

    顏竹黎一怔，並沒有插話，三姨娘的決定，她很少反駁。

    可是，回顏家麽……正想著，慕國公歡愉響亮的聲音傳進耳中：“本國公喜得外孫女兒，這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來人，在慕府門前設三桌流水席，款待洛都百姓！”

    他說完，看向三姨娘，聲音鄭重：“徐與安，感謝你為我養了這麽一個好外孫女兒，我想收你為義女，你可願意？”

    三姨娘和顏竹黎都愣住了。

    慕紹傾笑道：“與安，還不稱謝！”

    顏竹黎回顏府，代悅不可能不跟著去，她的身份確實有些不尷不尬的，而國公府義女的身份，則完全解決了所有問題。

    三姨娘感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國公府義女，這個身份，三姨娘並不看重，她之所以如此感動喜悅，是因為知道國公爺已經原諒自己了！

    於是，當天午後，顏竹黎與三姨娘搬進顏家，慕國公的話也隨之傳了出去，整個洛都的人都知道慕家找到了慕大小姐的親生女兒這件事了。而三姨娘被收為義女的事，也瞞不住，一朝母雞變鳳凰，這也是茶樓巷道談論得最興致勃勃的事了。

    慕府大廳，兩排坐滿了人，有老有少，衣冠楚楚。

    他們都是國公世家地位身份較高的人，在顏家具有一定的生殺奪予的權力，平常很少有大事能讓他們聚在一起，而今天，為了顏竹黎，他們全都來了。

    一襲白裙飄揚，臉色從容的顏竹黎如一名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女，慢慢走進廳來。

    慕國公立即笑彎了眉，叫道：“阿黎，還不過來一一見過這些長輩？”

    眾人看到顏竹黎的那張臉時，紛紛滯住呼吸，短暫的時間內，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慕國公親自下階，領著顏竹黎，從最左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處開始介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