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弘的目光轉到看著夏暖兮床頭擺著的花，說：“阿青來過了？”

    “啊？嗯，是的。媽媽剛才來過。”夏暖兮一愣，才意識到他指的是祁素青，接上他的話。

    “也隻有她才愛搞這些。”語氣是嚴肅的批判的，但是夏暖兮總覺得在裏麵聽出了絲絲寵溺的味道。

    氣氛依舊是很緊張，夏暖兮簡單問候了一下王爺爺和王奶奶，王博弘那冷硬的脾氣，連番的回答都是“挺好”，將夏暖兮的話題越弄越少。

    終於，夏暖兮如蒙大赦，見王柏臣端著水進來了，好在他還領會了夏暖兮的意思，給王博弘倒了一杯茶。

    夏暖兮隻覺得自己這病，生得也真挺累的……下次她再也不要生病了。

    王柏臣進來後，氣氛就更冷了，夏暖兮都能感覺到那絲絲涼意像是有形的物體一樣，慢慢地充斥著整個房間。王博弘接過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再見。”王柏臣點頭，目送著父親走出門口。

    夏暖兮感覺得到他也鬆了一口氣，他回頭來，兩人同時鬆口氣，不由相視笑出聲來。王柏臣沒好氣地說：“哪裏是來探病，簡直是來讓我憋出一身的病。”

    “他一直都是這麽嚴肅嗎？”夏暖兮好奇地問。

    “反正就沒見他笑過，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麽些苦大仇深的表情。小時候我第一次見他，嚇得哭著要離開，哭著去給莫叔叔打電話，他脫了鞋子一鞋幫子就打過來……好像我不是他親生的一樣。結果爺爺也脫了鞋幫子將他往死裏揍了一頓……好似他也不是親生的一樣。”提到那個家庭，王柏臣第一次有這麽輕鬆的表情和語氣。

    夏暖兮想到那情景，不由好笑，“王家光榮的優良傳統嗎？”

    “我可不會拿鞋幫子打自己的小孩兒，我疼他還來不及。”提到口裏虛擬的小屁孩兒，他的臉上浮現出絲絲溫柔來。

    夏暖兮的臉紅紅的，笑說：“那看起來爺爺奶奶對你還不錯。”

    “還不錯。”王柏臣淡淡說了一聲，沒再說其他多餘的話。

    夏暖兮聽著那一聲，有點像反問的語氣，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頭。換了輕鬆的話題，“也不知道爸爸媽媽明天什麽時候到。”

    “放心，我會讓小六去接他們的。”王柏臣恢複了好心情，探手試了試她額間的溫度。

    因為白天睡得太久，這會兒夏暖兮徹底睡不著了，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雜誌翻看起來。沒有想到病了還真是經不起折騰，坐著好好的沒事，想看會兒書腦子就發暈了，趕緊放下。王柏臣看得好笑，伸手接過雜誌，問道：“想看哪一篇，我幫你念。”

    夏暖兮隨手指了一篇，“這個。”

    “嗯。”王柏臣翻到那一頁，清了清嗓子慢慢念給她聽。他的聲音中正平和，帶著略略的磁性，念出段落的時候，總有一些喊口令的斬釘截鐵的味道，別有一種深深抓住人心的感覺。

    夏暖兮聽得滿足，閉上眸子。本來沒什麽睡意，聽著聽著夏暖兮卻有點犯困，伸手捂住唇打了嗬欠，歪著腦袋偏進被窩裏。王柏臣漸漸輕聲，然後收了書，替夏暖兮拉好被子，又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拉開椅子，在旁邊坐下。

    門虛掩著，看到許諾探頭探腦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王柏臣看了兩眼才看清楚是她，許諾留著漂亮的長卷發，穿著白色的蓬蓬裙，哪裏有半點醫生的樣子？她躡手躡腳走進來，輕聲說：“你在這邊啊？我來找我爸有點事，他說你……妻子生病了。”

    “嗯，感冒發燒，已經快好了。”王柏臣站起來，比劃了一下，“長高了啊。”

    許諾轉到另一邊去看夏暖兮，夏暖兮的半張臉都蒙在被子裏，她伸手想要去揭開被子來看，王柏臣擋了她一下，許諾噗嗤一聲笑出來，發出歡快的咯咯聲，“這麽緊張幹嗎？”

    “她病了，讓她好好休息。”王柏臣順手幫夏暖兮理了一下被子。

    夏暖兮本來就睡得不熟，被許諾已經弄醒了，她真的很想看看這個喜歡了王柏臣好幾年的女孩子長什麽樣子，但是這個時候醒來好像不太合適，幹脆還是閉了眸，聽到許諾似乎是有點不滿地說：“行了，不就是看看嘛，至於嘛。我都聽說了她和喬儀芯長得很像，我看不了她，我不會回家看喬儀芯的照片？”

    “許諾，你胡說什麽！”王柏臣生氣了，提高了音量。

    夏暖兮在病床上，本來就是裝睡，這一下一口口水將她嗆得不行，想繼續裝都不行了，一口氣咳了出來，卻因為嗆得太厲害，連連咳個不住。王柏臣趕忙扶起她，一邊幫她拍著肩膀，一邊連聲問：“沒事吧，暖兮？”

    夏暖兮咳了好半天才停住，喘著氣說：“……沒事。”

    王柏臣還是給她倒了一杯水，看著她喝下去才罷休，許諾站在一旁，踮起腳尖來看被王柏臣抱住，隻露出半邊腦袋的夏暖兮。王柏臣有點生氣，“許諾，幫我叫一聲許伯伯過來。”

    夏暖兮不想讓他知道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竭力想保持平靜，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平靜不下來，手指顫抖得厲害，心裏也是一跳一跳的，喝完水，又連連咳了好一陣子才止住聲音。

    許向山很快就來了，許諾跟在他身後，小女孩兒般地一直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地張望。王柏臣有點憂心地對許向山說：“許伯伯你看看暖兮，本來好好的，這個時候卻突然咳得很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換衣服的時候著了涼。”

    許向山看了一會兒說：“這段時間流感肆虐，很容易反複。除了吃藥外，注意多喝點水。我一會兒在藥裏加點止咳的。”

    “那就麻煩你了許伯伯。”王柏臣道謝。

    許諾也跟著他學，俏皮地說：“那就麻煩你了許伯伯。”

    “不學好。這麽晚了還不回去？你媽都打電話來催了好幾遍了。”許向山敲了敲許諾的額頭。

    許諾吐吐舌頭，“行了，我這就回去。”

    她兩步跑到夏暖兮身邊，調皮笑道：“嫂子好，嫂子再見！”

    她一向都頑皮慣了，王柏臣也不好再計較她剛才說的那些話，看夏暖兮神色如常，對許諾說：“回去吧。”

    “那我有空找你吃飯。等我電話，阿臣。”許諾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王柏臣搖搖頭，轉頭笑著對夏暖兮說：“你看得出許諾這個樣子，年紀比你還大一點嗎？一向都是這個樣子，沒心沒肺的勁頭。還是醫生呢，一點醫生的樣子都沒有。”

    夏暖兮搖搖頭。她自己是無趣慣了，怎麽能和許諾比。

    王柏臣見她神色倦怠，有點擔心地說：“暖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夏暖兮不想說話，又是搖搖頭。王柏臣見狀，說：“那還是睡會兒吧。感冒不容易好，許伯伯說了要多休息。”

    幫她整理好躺下，將燈光調暗，走到門口將門反鎖好，長籲一口氣，這下就不會有人打擾了。看到夏暖兮閉著眸子，呼吸慢慢均勻了，他才脫掉鞋子，從她背後攬著她，閉上眼睛假寐。

    喬儀芯。原來她姓喬。夏暖兮也不知道為什麽，心頭一直就湧現著這個想法。感覺到身後他的大掌有力的抱著她，心頭，竟生出一點點刺痛來，讓她忍不住想要掉眼淚。

    第二天，夏暖兮的燒完全退了，但是精神狀態反而沒有之前好。王柏臣不放心，夏暖兮本來想出院的，他堅持再多留一天。

    沒有舊的症狀，反倒添了新的症狀，夏暖兮鼻塞得不通氣，想要打噴嚏又一直打不出，將鼻尖揉得通紅，不停地掉眼淚流鼻涕，卻要張著嘴巴才能呼吸。

    搞得就像大哭過一樣的狼狽。隻有夏暖兮知道，她是真正想要哭一哭的。喬儀芯的事情，她沒辦法開口問王柏臣一個明細，而且……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資格開口問。現在所有事情都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她很怕，自己親手打破這個平衡，讓生活陷入一團糟。

    看到楊慧芳和夏振華出現的時候，夏暖兮還是忍不住鼻尖一酸，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楊慧芳三兩步走到她床前，抱著她，“傻孩子，每次生病了都要哭一哭。這不沒什麽了嗎？”

    “媽。我鼻子好難受……”夏暖兮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借口身體不舒服，眼淚一開閘就停不住。

    楊慧芳看了一眼王柏臣的方向，外公外婆聽到夏家父母來，也都來了，她抱著夏暖兮，小聲責備說：“傻女兒別哭了，你這樣哭，讓阿臣如何是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受了委屈呢。”

    夏暖兮才慢慢收住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己將臉上的淚水擦幹淨。王柏臣擰了熱毛巾，過來細心地幫她清理，擰了擰她的鼻子，“還是不能呼吸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