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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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慕市最繁華的上海路步行街人潮洶湧,東西不要錢的嗎?白送的嗎?怎麽跟搶似的?
陸判哥哥說,晚上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從天橋上擠下來,朝清靜點的地方走去。
種豬不在家,黑色的大門緊閉,我想逛得晚一點再過去碰碰運氣。
馬路兩旁的路燈的冷光被青翠的不知名的樹遮擋了,斑駁陸離星星點點灑落下來,我低著頭,用紅皮鞋踢著一隻空飲料瓶。
茉莉媽媽怎麽也不肯相信,眼前的男子是她兒子,茉莉哥哥淚眼婆娑,萌萌地叫著媽媽,並講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茉莉媽媽才勉強留下他,他怎麽也記不得自己的容貌是怎麽改變的。
是什麽讓一個人的容貌在一天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自己全然不覺呢?就算我的畫皮技術爐火純青,但也不可能改變他的容貌,因為,畫皮隻適用於魅。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破舊的老城區,這裏很多房子正在拆遷,晚上人跡罕至。幾隻孤魂野鬼遠遠地探頭探腦,我招手意示他們過來。
“小的拜見孟大人。”他們齊齊跪下,並不過來。
我把手機相冊翻出來,走近去問道:“有沒見過這個女人?”
他們輪流看了,搖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
我點點頭,又翻出夫君的畫像,“這個男人呢?有沒見過?”
他們還是搖頭。裏麵有個跛腳老頭小聲說道:“我們老大有可能認識,他在人間呆了快三百年了。”
“帶我去見他。”我不容置否地說。
他們交換了眼色,老頭小聲問道:“那請問大人會給我們什麽好處?”
到底不是我的地盤,連孤魂野鬼也敢跟我談條件了,我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們想要什麽好處?”
他們齊刷刷望著老頭,老頭思量了一番,像是做了個重大決定,“我們想請孟大人幫個小忙,送我們渡過黃泉。”
真是人心不足!以前,他們眷戀花花世界,冒著隨時灰飛煙滅的危險,千方百計留在人間,如今,厭倦了東躲西藏,又渴望去地府轉世輪回。
我故作為難的樣子,“這麽大的事我恐怕幫不上。”
老頭嬉皮笑臉地說:“地府有什麽事是陸判陸大人辦不到的呢?”
想不到我和陸判哥哥的事連他們都知曉了,那更好,我不慍不火問道:“你們老大在哪裏?”
“你還沒答應我們的條件呢!”一隻野鬼焦急地說。
老頭瞪他一眼,喝道:“住嘴!孟大人是誰?我們連魅都稱不上的野鬼能跟她談條件?”說完對我陪笑道:“孟大人請!”
死老鬼,你才是主謀吧?
我們飄到一棟高高的青磚房頂,老頭發出三聲貓叫,隻聽到稚嫩的聲音喊道:“老鬼,都來了?”
老頭恭謙地答:“回老大的話,都來了。”
“下來吧!”
我跟在老頭後麵飄到院子裏,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拖著鼻涕玩泥巴,“坐吧!”他頭也沒抬,把泥巴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卻是抽象得很,我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
老頭領著眾人走到他麵前,拱手道:“老大好!”
“小李子,都跟你說多少回了,別那麽多禮節,你總是不聽。”他用力吸了鼻涕,專心地玩泥巴。
“老大,奈何莊的孟大人來了。”
“嗯。”孩童漫不經心應著,大抵是早已知道我在人間吧?他滿心歡喜看著新捏的傑作,翻來覆去把把玩,“你們看我捏得可好?”
眾人奉承道:“很好,很好。”
我端詳了許久,實在不知道哪裏好,便問:“小朋友,你捏的什麽東西?”
“哈哈哈!”他將捏好的東西遞給我,“孟大人果然不虛偽,我白狗子有望重新做人了,這個送給大人做見麵禮。”
我邊道謝邊接過來,泥巴早已幹硬,根本不是新捏的。“小朋友,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找人是吧?隻要孟大人把我們安全送離黃泉,你想知道的事便馬上知曉了。”他頑皮地朝我擠眼。
我笑了笑,“不能先告訴我?等我解決了,帶你們一同回地府。”
他背著手來回踱了兩圈,“這樣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可以透露一下,你要找的人,他叫敖老七。”
敖老七?沒聽說過。
忽然,我感覺到一絲陰寒慢慢向我們靠攏,那種寒,沒有讓我感覺舒適,反而毛骨悚然。我警覺地四處張望,一切如常,再打開天眼,周圍平靜如水。不可能,我的感覺不會錯的,為什麽會什麽都看不到?
也許是看到我的異樣吧!他們幾個也緊張起來。白狗子悄聲問:“孟大人,有何不妥?”
一陣冰寒的風刮過,四周一片死寂。老頭笑道:“隻是北風而已,孟大人未免太風聲鶴唳了吧?”
不,那不是北風!它讓嗜愛寒涼的我從心底湧出無數驚恐的冷,心底湧起的冷,那是感覺到危險信號時泛濫的驚駭,人間還沒有什麽值得我恐懼。
白狗子似乎也有些不安,把手裏的泥巴捏得粉碎。另外幾隻野鬼麵色嚴峻起來,都往我身後靠攏。我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留意著風吹草動。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無聲無息幻化出地獄隕鐵劍,緊緊握住劍柄。這是用隕鐵打製,堅硬無比,又經過黑暗、寒冷的淬煉,足以對付有些本事的鬼魅。
忽然,冰風乍起,從屋脊上橫掃過來,我舉起地獄隕鐵劍迎風直刺過去,才躍上屋頂,冰風瞬間消逝。一束圓圓的光圈照過來,不好!我還沒來得及回到院子裏,白狗子和身旁的幾隻野鬼刹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老鬼趴在牆腳躲過一劫。
我舉劍旋轉著朝光圈直衝過去,這光,居然是陽光!怪不得白狗子他們灰飛煙滅。
白光的盡頭,是一條瘦長的黑影,他狂風般疾馳而去,我緊隨其後,追過了十幾條街,眼看馬上就要追上了,我伸手想扣住他的肩,他突然加速飛往半空,我扯下了一片布條。
“孽畜,還不快快受死?”我追上去喝道。他時速大概一千公裏,我則加到一千零五公裏,不能再快了,寒風毫不留情撞擊在身上,擠壓得心裏的汙穢之物十分不適。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沙啞的聲音如此熟悉,這不是打電話叫我不要管閑事的人嗎?他從樓頂頂跳下了馬路。
我也連忙跳下去,著陸的一刻,汙穢之物陡然亂躥起來,我撞在了一堵畫了“拆”字的高牆上,整幢樓房轟然坍塌,我跌坐在殘垣斷壁中,冷汗直冒。
給汙穢之物按摩了足足五分鍾,它才安靜下來。冷風呼嘯的街尾,早空無一物。老頭哆哆嗦嗦地爬出來,跪在我麵前,哀哀地說:“孟大人,請你盡快帶小的去黃泉渡口吧!”
“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想要活命,馬上找幫手去尋照片上的兩個人,你不立功,我怎麽向陸判哥哥舉薦你?隻要陸判哥哥看得起你,在地府,你馬上是有頭有臉的魅物。”我漫不經心地說道。他是隻刁鑽的野鬼,越刁鑽,越有辦法。
他悻悻地走了。
現在離種豬家很遠了,馬上十二點了,他該回家了吧?路上沒人,我可以飄快點。剛剛加速,在拐角處撞翻了一個人。我把他扶起來,又是個醉漢!人間的酒文化太傳奇了,過節過節喝酒,走親訪友喝酒,請人辦事喝酒,拉攏人心喝酒,喜事喝酒,喪事喝酒,開心喝酒,愁悶喝酒。隻要能喝酒,萬事都不愁!
我搖搖頭,準備走,他打了個趔趄,一口汙穢之物朝我手上飛來。我不由得尖叫,一掌將他打得飛出去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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