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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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準?!”我驚愕地打量他,一團團黑霧在他全身暗湧,沒錯,的確是他!可是,在幸福雅築,他明明自殺謝罪了啊!

    他文質彬彬的問:“難道我長得像小姐的某位朋友?”

    天眼肯定不會看錯,魅灰飛煙滅了就是永遠消失了,他為何會站在我麵前?

    “是的,和我朋友很像。”我淡定地回答。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這點跟潘準有天壤之別,“我叫高峻,這是我的名片。”

    我雙手接過來,看了看,放進外套口袋裏,“高老板,聽說你要把那隻翡翠玉鐲一百塊賣給我?”

    “其實,我是想送給小姐的,常言道,玉贈有緣人。我怕小姐不願意接受,所以一百塊賣給你。”他的微笑,好似三月的春風,拂得身上暖暖的。

    “哦,不知道高老板是怎麽看出我跟這玉鐲有緣的呢?”我眉頭輕揚,帶著幾許挑釁。

    他依舊非常溫和,“玉極講眼緣,就是平時大家常說的‘第一眼就看上你’,小姐進來便看上這隻翡翠玉鐲,那是要多大的緣分?然後小姐想買,我又想贈與小姐,豈不又是一重緣分?”

    “既然這麽有緣分,我就一百塊錢買了。”我從他手裏接過翡翠玉鐲,裝模作樣的左瞧右看。突然,玉鐲在我手裏滑了,嚇得我尖叫一聲。

    他瞬間幻長手臂,穩穩當當接住了玉鐲。嗬嗬,想試探你還不容易?

    這時,店裏進來兩個穿黑製服的男人。他們勾肩搭背,吊兒郎當。慢著,這不是黃泉莊的副莊主秦江南與侄子秦相嗎?不在黃泉渡口守著,偷跑來這裏瞎逛什麽?雖說二魅都忠厚老實,卻因秦江南治理能力有限,黃泉莊官富民窮,秦相多次提議無效,叔侄已有一百多年互不來往,今天親昵的舉止,似乎有違常理。

    它們似乎不認得我,從我麵前大搖大擺經過,秦相兀自回頭,右嘴角上揚,拉出一個邪惡而風流的笑容,然後對我吹吹口哨。

    “高峻,生意興隆啊!”秦江南高聲說道。

    潘準馬上迎上來,“哎呦,兩位馬老板來啦!蓬蓽生輝啊!”

    喬小翠笑意盈盈端來兩杯水,“馬大哥、馬二哥七天沒來了呢!”

    秦相又歪著嘴角不懷好意地笑了,把手搭在她腰上,“怎麽,幾天不見想哥哥了?”說著手順勢一滑,輕佻地在她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

    她嬌滴滴嗔道:“討厭!”逗得秦江南、秦相哈哈大笑,潘準卻視而不見。

    “喂,美女,你一直站在那裏偷窺哥哥,相必是看中哥哥了吧?喜歡你就大聲說出來。”秦相走過來,把臉湊到我臉上,歪嘴邪笑,呼出的氣冷冷的撲在我臉上,帶著濃烈的鹹腥。

    潘準見狀慌忙製止,“馬老大,她是我的顧客,你就別開玩笑了。小姐還有什麽需要嗎?”

    “沒有了。”我回答。

    “怎麽可能沒有了呢?”秦相把額前的頭發往後一撥,趁機捏著我的臉,“至少還需要我啊!”

    對,我確實需要你送上門來!我抓住他手腕,用了可以掐碎的力道。

    “哢喳”幾聲脆響,他臉色驟變,忽而又歪嘴笑起來,“看不出來,有幾分力氣。”

    我不答話,鬆開手。他摸摸碎裂的手腕,接著扭轉幾次,伸到我麵前,邪笑道:“來,喜歡接著捏。”

    天眼裏,碎裂的骨頭在這十幾秒內,已完全修複了!我敢肯定,秦相沒有這樣的修為。

    一看牆上的掛鍾,快十一點了,得趕去紅雨石場,我不到,小羅子絕對會孤身試險。

    我走到潘準麵前伸出手,“多謝高老板成人之美,這隻翡翠玉鐲我太喜歡了。”

    他趕緊握住我的手,“玉贈有緣人,是玉和小姐有緣。”

    掌心合在一起時,我觸碰到的,不是人手,也不是鬼魅之手,冰冷,堅硬,濕滑,如同長滿青苔的青石板。我強行打開了他的勞宮穴,想從掌心吸取完他的暗氣之後,見到他本來的樣子。墨汁般的黑霧從他體內汩汩流出,他恍若沒有察覺,依然溫和的微笑。那邪暗之氣,宛如蜂尾,刺得掌心辣痛。我立馬封住勞宮穴,阻止暗氣入侵。

    “和小姐握手真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笑容深邃了,大開的勞宮穴像螞蟥一樣牢牢吸住我的掌心,好像要從我這裏拿走什麽。

    “那就這樣吧!天晚了,我該回家了,再見!”我費了好大勁抽出手掌,不能戀戰,他比以前的潘準修為更為詭異,要同時對付他們三個不太容易,紅雨石場的事耽誤不得。

    小羅子大概早早就去了,等到現在,已經有些焦躁不安,結界口,發現了它撕扯過的痕跡。

    地獄破曉刀是對付結界的利器,隻需輕輕一劃,手起刀落間,堅若磐石的結界被一層一層剝除,很快,就隻剩下第七層了。

    “孟大人可有遺願?”小羅子趴在洞口上方的灰褐藤蔓上,藤蔓縱橫攀援交錯,遠遠望去,如同一盤難得一見的蛛網,它則如同等待獵物,隨時一觸即發的大黑蜘蛛。

    嗯?遺願?我竟然陷入沉思了!在地府無憂無愁的生活了一千年,以至於從未產生過任何懷疑,我深信我永遠是奈何莊的孟婆,而且會一直活著,一直活到萬年以後。所以,當小羅子輕而易舉談到遺願時,我如夢初醒。此刻,不是地府,不是奈何莊,沒有陸判哥哥的照應,我也會死,會灰飛煙滅。

    當“死”字閃過腦海時,心恐懼得抽搐起來,駭得後背一陣陣發麻,在奈何莊等候了一千年的夫君還沒見著,怎麽能就這麽消逝了呢?哪怕是在人群中多看一眼也好啊!

    “我想見一個人,想和他生兒育女,過一輩子平淡幸福的生活,你呢?”它和我一樣,逃不過七情六欲,大概和車無非脫不了幹係。

    它攀著一條胳臂粗的藤蔓,俏皮地說:“我的遺願就是,我們活著出來。”

    確實是非常美好的願望!

    我劃開最後一層結界,憋了多日的陰冷的風,好似被壓迫已久揭杆而起的綠林軍,雄赳赳氣昂昂地爆炸了!

    小羅子被扇得飛出數丈,後翻了兩圈,著地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靠!好厲害的風!”

    我幸好抓住了一條藤兜,掛在洞口,要不可要糗大了。往後一瞧,二三十米內樹木全部伏地,掛滿冰淩花。這風的力度和溫度,和冰山地獄難分伯仲了。

    小羅子飄過來,伸頭朝洞內一望,“真黑,黑得跟敖老七沒區別。孟大人,但願我的遺願能實現。”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現在連對手是人是鬼尚未分明,保持積極樂觀的態度最重要了。“放心,死不了!”我這樣安慰我們。

    它聳聳肩,輕鬆一笑,“我不怕死,隻想死得光輝些,燦爛些,奪目些。所以,我準備了一些東西,保證孟大人也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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