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衣冠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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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吧之後,氣鼓鼓的一推李涇之就走,留下他站在原地,好笑的揉了揉胸口。忽然想起事情,笑容微斂,向北屋走去。
    屋內,李憶安一個人地呆呆的坐在炕沿,想著無端受到的屈辱,目光淒涼,遊離四處。最終,在桌子一角停留了下來。
    桌子上,放著一個編織很細密的竹筐,而框子最上麵,赫然放著一把剪刀。
    如果,如果把那尖銳的頂端,對準脖子,會不會,也會流出殷紅的鮮血。然後,就能見到母親了?
    她不由的站起身來,鬼使神差的,一步步的向著桌子走去。
    突然,門被敲響了。
    “安安。”
    熟悉的聲音滿是慈愛:“我是祖父,想跟你說說話。”
    李憶安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手指離著剪刀已經近在咫尺了。連忙一鬆,慌忙的擦去臉上的淚痕,一麵應聲,一麵過去開了門。
    “安安。”李涇之原本臉上還掛著笑,可在看見孫女臉上的淚痕時,猛地一僵:“你怎麽哭了?”
    “哦,方才刺繡看的時間長了,有些恍惚。”李憶安連忙扭過臉,側著身到了桌子邊。倒了一杯茶後,遞到了李涇之手邊:“祖父吃茶。”
    李涇之接過茶,眼尖的發現了桌子上的剪刀,臉色微變,卻沒有開口。
    直到李憶安坐下,有些局促的並著腳尖,手疊著放在膝蓋上,他才緩緩開口。
    “安安,你近日身體可好?”
    “我,我一切都好,祖父不必為我憂心。”
    她的聲音猶如蚊子一般,腦袋也低垂著。跟過去那個會露出甜甜笑容的女孩兒天壤之別。
    李涇之在心底歎了口氣。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李憶安的臉上就再也沒有了笑容。他原本以為,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卻忽略了,張氏以那樣慘烈的死在她眼前,如何能忘?
    想到這兒,他環顧四周,突然瞧見了炕上的枕邊,放著一樣東西。
    那個小布老虎,表皮的布料已經有些陳舊了。看得出,主人肯定每天都會摩挲,所以光潔的料子失去了往日的色澤,添了一份歲月的陳舊和濃濃的思念。
    “這是你母親繡的吧。”
    李涇之抬手,摸上了那隻小布老虎,神色有些傷感:“我記得,她的女紅是頂好的。你還沒出生前,她就做好了你的小衣裳,還做了這隻小布老虎。”
    在看見李涇之的手撫摸上那隻小布老虎的瞬間,李憶安是緊張的,她幾乎要快步站起來,將那個東西給藏起來才好。
    可是,在聽到了李涇之溫緩的話之後,她卻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後來,搬去盛京後,家中的事宜逐漸的繁忙起來。再也不複從前的悠閑時光,可饒是如此,家裏每每誕生一個孩子,她都會親手繡一隻布老虎。”
    李憶安的心隨著溫暖起來,想起張氏曾經的音容樣貌,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滾落下來:“是啊,我如今有的,也隻有這個了……”
    “安安。”
    李涇之站起身來,衝著她伸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李憶安還沉浸在回憶中,見祖父突然起身,不由有些愣住了,也跟著站起來,惴惴不安:“要去什麽地方?”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兩人臨出門的時候,被魏三娘瞧見,忍不住問了句,可李涇之隻是丟下一句:“我帶安安出去轉轉,晚飯不必等我們了。”
    說罷,就領著人走了。
    魏三娘不由皺眉:“到底是幹嘛去,神神道道的。怎麽我瞧著安安好像哭了似的。”
    “啊,誰哭了?”李眉嫣的腦袋湊上來,被魏三娘猛地一推:“看什麽看,哪兒都有你,去,到後院扭兩根黃瓜,切了片晚上給安安敷敷眼窩,省的明兒眼酸。”
    李眉嫣吐了吐舌頭,一蹦一跳的去摘黃瓜了。
    她剛走,魏三娘就進了廚房,阮瓊華切了手,做不得飯菜,然而還能燒火。婆媳兩人相互無言,各自的忙碌著。
    突然,魏三娘身子一僵,喃喃道:“死老頭子,不會帶安安去那兒了吧。”
    李涇之走的並不快。
    李憶安到底還是個姑娘,山路又崎嶇,走一會兒就香汗淋漓了。可看前方祖父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隻有咬了牙繼續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腳尖發漲,她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動的時候。終於,前麵的人停下來了。
    “安安。”
    李涇之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雙手背在身後,恭恭敬敬的站著,目視前方:“你不是想知道,我帶你來幹什麽了嗎?你往前走幾步,便會一目了然。”
    這裏明明隻有長著青苔的山岩,和鬱鬱蔥蔥的樹木,然而不知為何,李憶安的心髒卻突然突突直跳,說不出的緊張。
    她攥著裙角,艱難的走了兩步,瞧見了眼前有一顆巨大的杉樹。而在杉樹的下麵,好像有一塊兒凸起的東西。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猶如鼓點一般,腳下每一步,都走的沉重而緩慢。
    暮色昏暗,一直到走的更近一些,才瞧清楚,那果真是一個墓碑。
    墓碑並不大,也不是常見的花崗岩刻的那樣氣派。然而,離得近了,她卻清楚的看明白了那上麵熟悉的字跡。
    “亡妻李張氏之墓。”
    李憶安的麵色瞬間慘白,腳步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坐了下來後,才發現,這座墳墓修葺的小小的,甚至有些太平了。
    “這是你母親的衣冠塚。”李涇之走到了她的身後,望著前麵的墓碑,心中無比沉痛:“當年,二郎是想要拚命躲回的,然而太後卻搶走了她的屍首,葬入了張家的祖墳。幸而家中還有些她的遺物,你父親便親手刻了這塊兒碑,從西北送來。我與你祖母,則在這為她選了塊兒風水寶地,年年祭拜。”
    說到這兒,李憶安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娘原來,一直都離我這麽近。原來,你們不曾恨她……”
    她喃喃自語,然而心中卻又太多的委屈與心結,終於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淚水灑在了母親的墳前。
    哭吧,這是壓抑的眼淚,也是迷失的孩子,重新投入母親懷抱那種失而複得的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