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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憶安垂下了頭，等於默認。
    “果然是這樣啊。”李眉嫣用手托著腮，腦袋一點一點的，大大的眼睛裏也有些悵然。
    “其實我也挺想二嫂的，當年我回去就是她在帶著我，這麽多年，我在二嫂的身邊比在娘身邊還要多呢。原以為，可以長長久久下去的。”
    張氏性子好，又是第一個進門的兒媳婦，在整個李家來說，都有著不可磨滅的地位。
    “嫣兒。”
    兩個小姑娘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私下便都是乳名相稱：“你說，我爹他會再娶嗎？”
    李眉嫣一下子愣住了。
    小姑娘一直病病歪歪了這些年，整日也不出門。常年捂著，皮膚有一種病態的蒼白。
    從李眉嫣這個角度看過去，能清楚的瞧見李憶安的脖頸處，蒼白到快要透明的皮膚下籠罩著細細的淡青色血管。
    她還是太瘦弱了。
    當年始發，張氏的兩個兒子都還年幼，什麽都不知道。唯獨李憶安，是清清楚楚的瞧見了自己母親的死狀，從此夢魘。
    “不會的。”李眉嫣脫口而出：“二哥那麽喜歡二嫂，不會娶旁人的。”
    “是嗎？”
    李眉嫣斬釘截鐵：“對！李家的男人都是癡情郎，看我爹就知道了，在外打仗那麽些年，不也一直在找著妻兒嗎？更何況二哥呢？”
    李憶安突然就笑了。
    她好似是一株脆弱的水仙，細嫩的身子在風中搖擺，孱弱堪憐：“可是，世間如祖父這樣的男子，又有幾人呢？”
    “祖父是不確定人還在不在，所以才一直找尋。可我娘，卻已經不再了，父親的難過是真的，然而誰能抵擋過時間呢，就如同兩個弟弟，母親那麽疼愛他們，可他們恐怕現在，連母親長什麽樣兒都忘記了。”
    她神色落寞，母親走的太早，兩個兒子一個才不會念書，還有一個尚未斷奶。前幾個月她無意問起，弟弟們果真都是一臉茫然。
    父親是男人，終究會熬不住吧。待新婦進門後，隻怕，這時間能記得母親的，便隻有自己一人了。
    再想起前兩日晚上出去倒水時，路過祖母窗下無意聽到的話，叫她心裏更是難受。
    “安安。”
    李眉嫣盯著她，十分的擔憂：“你是不是聽說什麽了，還是自己胡思亂想？”
    李憶安回頭，看著她那雙純淨的眼眸。
    她要怎麽說？難道說是祖母打算給父親說親嗎？
    可父親也正值壯年，已經為母親收了六年，她不能這麽自私，終究一天，她和弟弟們都會長大，而父親卻孤老一人。
    然而，她卻又為母親叫屈。幾年後，記得她的，還有誰呢。
    而眼下，她也不願叫自幼的玩伴為自己擔憂。
    “沒有什麽。”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風中的羽毛，不仔細的話，打個旋就飄走了。
    “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你莫要當真。”
    “嗨！”李眉嫣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你聽到了什麽呢，好了，別想了，我知道你惦念二嫂。這樣吧，晌午咱們疊些小元寶，明日一早就去給二嫂燒了好不好？”
    自打帶李憶安去了之後，李眉嫣又跟著她上了兩回墳。特別是李憶安隻要睡覺夢魘，第二日必定會去張氏的墳上燒些紙錢。
    李憶安看了看她，微微點了點頭。
    本是一樁平常事，無足掛齒。可某天趁著李涇之帶孫女進城抓藥的時候，李眉嫣陪著娘在院子裏頭曬豆角，突然想起來便提了一嘴。卻引得魏三娘手中動作一頓。
    “你的意思，安安是不想叫她爹續弦？”
    “當然啦。”李眉嫣沒留意，墊著腳尖把手中洗幹淨的豆角搭在繩子上：“誰願意家裏來個陌生的女人啊。再說，安安本來就思念著二嬸，來個雀占鳩巢的算怎麽回事。別說她，我也不樂意啊。”
    魏三娘若有所思，沒有言語，卻引得李眉嫣的警覺。
    “不是吧，娘，你還真動過這個念頭啊。”
    她是個小人精，一看魏三娘的臉色，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
    “娘，你最好別做這種事。”小家夥也不幹活了，氣鼓鼓的看著她：“我知道你心疼二哥，可現在正是安安要緊的時候，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素來就敏感的很。好容易才走出這遭，你這會兒給二叔續弦，不等於要了她的命嘛。”
    “知道了。”被女兒訓斥，魏三娘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不禁嘟囔：“我還不是心疼你二哥沒個人在身邊照顧……”
    其實她那天就是想了想，很快就否則了自己。
    安安現在這個年紀，本來就是容易鑽牛角尖的。左右兒子也空了六年，不在乎再多這段時間，等到安安順利的出閣之後，自己也為人母便會明白父母的苦衷。到那個時候，再給二郎說個媳婦也不晚。
    “娘，你心疼二哥，我也心疼。”小家夥的表情很是嚴肅：“可是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倘若二哥當真有喜歡的女子，那另當別論，隻是你和爹不要插手去為他打算。”
    “知道了。”魏三娘沒好氣：“小小個人兒，倒是挺能耐，張口閉口的，現如今都開始教訓你老子娘了。”
    話雖如此，可是臉上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是越瞧這跟自己酷似的小臉上的神色越眼熟，終於，恍然大悟。
    小女兒這義正言辭的時候，不正是像極了夫君過往在沙場上點兵的時候嘛。
    偏生這小丫頭還不滿意，冷哼一聲：“什麽小小個人兒，我可是她姑母，姑母！這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有錯嗎？”
    魏三娘一口口水差點把自己給嗆死。
    好小子，躲在人家背後，做壞事央求人家幫忙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是姑母了？這會兒想起來擺譜了，還姑母，裝的跟個人兒似的。
    隻不過，難得她認真一次，魏三娘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一口應承下來：“行，在安安出閣之前，我都不主動張羅了。除非你二哥自己提，怎麽樣？”
    李眉嫣剛要滿意的點頭，卻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扭過頭，緊張萬分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