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夜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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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9章 夜涼如水
    夜半闌幹。
    深藍色的夜空高高懸掛,猶如絲絨一般。上麵點綴著幾顆亮閃閃的星子,跟大同的夜空竟然有一些難得的相似。
    八角亭的紗簾被清風吹拂,露出了一雙尖尖的小腳。
    太監不忍,上前提醒道:“太後,夜深了,該回宮了。”
    “再坐會兒吧。”太後望著那暖暖的圓月,聲音比夜色還要涼:“自入宮以來,哀家還從未像今天這般,好好的欣賞月色呢。”
    曲唯送走了,虎符給了李瑾,兒子有了靠山,她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下了。
    這些年來,她活的就是個笑話。
    對拓跋宏的不信任,讓她變的麵目全非,最後他卻力排眾議,給了自己後位。
    對李家的怨,讓她失去理智,最終卻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引狼入室,那個的民不聊生,朝廷岌岌可危。她都做了些什麽?
    麗太妃有句話說的對了一半,去了地下,需要用麻布掩麵的除了她,還有自己,她同樣無顏麵對先帝。
    身後的太監有些忍不住,最終,還是問出心中的疑問:“娘娘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為何要將曲唯給送出去呢。”
    太後沒有言語。
    她的背影如此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宮廷的數十年,熬的她幾乎快要油盡燈枯了。
    到底是在懲罰李家,還是在懲罰自己?太後心中才是最明白的。
    就在太監以為太後是要入定了的時候,她卻突然的開口了。
    “大概是,不想讓她組哀家的老路吧。”
    聽了這句話,太監的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不過入宮多年,他深諳主子說話不可的毛病。方才已經夠逾越了,縱使他在太後跟前再得臉,也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威嚴。
    是啊,她看重曲唯,更大的原因是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吧。
    因為接連兩段的感情被阻止,她開始性格大變,沉默寡言。仿佛冷漠就是一塊兒厚厚的保護層,能讓她不再受傷。
    可當年,她也曾經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嗬!
    太後靜靜的望著頭頂的月亮,透過它,仿佛聽到了兒時娘摟著她唱童謠,長姐編的蛐蛐,四丫流著鼻涕,卻小心翼翼的捏著剛摘來的野花,雙眼期盼的望著她.......
    隻可惜,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京城的風雨,魏三娘一點都不知道。
    這幾天趁著天好,她在家裏的院子的一角養了點鳳仙花,一來是這花能預防毒蛇,二來是家裏兩個大姑娘,再熱點得開始包指甲了。
    摘幾片紅豔豔的花瓣,再撒上一點明礬,然後用石兌臼研碎了。小心翼翼的放在女孩兒們的指甲上,再用咋已經洗幹淨的豌豆葉,仔細的包好,一晝夜之後,指甲上的顏色就留下了。
    不似蔻丹那麽豔麗,卻獨有少女的滋味。
    這是魏三娘在少女時期最愛做的,如今上了年歲,倒是喜歡給女兒和孫女弄了。
    安安乖巧,可嫣兒是個閑不住的。十個手指頭上包裹上了東西,難受的她抓耳撓腮,怎麽都不對勁兒。氣的魏三娘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兒,這才消停了。
    五月的天,槐花也跟著開了。眼前是掛著一串串的白,風裏飄著陣陣的香甜,李眉嫣好容易的取掉了指頭上的葉子,感覺手癢癢的難受。墊著腳尖舉著木棍就開始打樹枝。頓時,白色的花雨紛紛落下,美的迷了人眼。
    那花兒落在人的頭發上,肩上,還有些調皮的鑽到了人的領子裏。李憶安忍不住笑著阻止她:“夠了,嫣兒,夠了。”
    “再來一些吧。”李眉嫣站在樹下,躲過了花雨的襲擊,笑的花枝亂顫。一襲粉色的衣衫,讓她比春天還要嬌豔。
    “安安,娘說多打一些,回頭曬幹了給三哥他們寄一些過去。盛京的槐花不如咱們呂梁的香。用這個拌點肉丁,捏了褶包包子可好吃了。”
    話雖如此,可碩大的槐樹林,她手中的棍子偏生隻往了李憶安的頭頂那處打。撲簌簌往她身上落,不一會兒,李憶安的腳下就堆滿了槐花,遠遠瞧著,像是在積雪上站著一樣。
    她咯咯的笑著,這才住了手,放下手中的長棍走了過來,將地上的槐花揚起來,笑嘻嘻的對她說:“安安你可真好看,像是一個槐花仙子似的。”
    槐花雖然也是花,但鄉下人大多用來做菜,所以她沒好氣道:“怎麽我這個仙子還如此有鄉土氣息?”
    李眉嫣一點都不怕她生氣,嘻嘻一笑,捧著槐花放在鼻子下麵,深深一嗅,吃吃笑道:“是是你啊,怎麽這麽美味。”
    說吧,就張嘴作勢要去咬她,嚇的李憶安往後一縮,李眉嫣沒站穩,兩人趴著滾成了一團。到最後,卻是糟蹋了這滿地潔白的花兒。
    歡笑聲到最後才停歇,兩人的發絲上處處沾染的都是被的花瓣。李憶安坐直了身子,替她摘取頭上和身上的殘片。突然,李眉嫣感慨道:“也不知明年花開的時候,還能不能跟現在這樣。”
    一席話,猶如春風送來了淺淺的哀愁,兩人臉上頓時都淡了許多。
    李憶安握著她的手,雙目猶如秋水,認真道:“無論日後我在那裏,都會想著的。”
    李眉嫣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她討厭這樣的感覺,一揮手,大咧咧道:“我才不要以後呢,你現在多讓著我點就好。”
    以往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憶安都會跟她調笑。而今天,她卻異常的認真,雙目猶如秋水,深深的凝視著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聲音如春風一般拂過她的麵龐。
    “好!”
    一地的槐花,發散出五月獨有的幽香。一水粉,一鵝黃兩道倩影,在在春色的草地上背靠背坐著。她們正處於人生最敏感的年紀,既對未來充滿了期望,又對不確定的將來滿是惆悵。然而無論她們的心情是如何的忐忑,命運都會推著她們往既定的地方前進,絲毫不會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