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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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客觀時間靜止了,但是顏脫還會餓、會困,這證明他的“生物鍾”還在。
所以他每天醒來後就會跑步去學習做研究,第一次餓的時候時緘會送飯來給他吃,第二次感到餓的時候就再跑步回家,和他看不見的愛人一同共進晚餐。然後一起看看老電影或打打過時單機遊戲,再一同歡愛,最終相擁著進入夢鄉,結束這“一天”。
顏脫把“時緘”會給自己送飯這件事理解為自己有兩個人格,切換第二人格時自己是無意識的。每天第二人格會準備好飯帶上,他在開吃的時候就會幻想餐食都是愛人特意給自己送來的,並且幻想不是自己一個人吃,而是和愛人一同甜蜜地進餐,有時候愛人還會喂他,有時候愛人還會在喂他的時候偷親他,有時候愛人還會把他抱進懷裏喂他……反正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不過顏脫也為此反思了多次,因為在此之前他都沒有想象過自己還能想象出如此多的戀愛親熱的花樣,還能如此……不講社會主義精神文明。
由於認定自己已經精神失常,所以顏脫覺得自己“認為”能感覺到對方實體也沒有什麽難以解釋的。
顏脫意識到不對是在“幻想愛人”開始說話,同自己交流開始的。
以前他們也有很多交流,但都是通過小字條,內容也都和日常有關,比如“今天想吃什麽”“有沒有想玩的遊戲,我去給你找遊戲卡”“快點回來,否則我就去抱你回來了”。顏脫理智上都認為這些是第二人格以幻想出的愛人的口吻寫給自己的,但是每次收到的時候還是很開心。
但是自從時緘開始說話起,事情變得不同了。
顏脫起初認為自己和幻想愛人的對話一定其實都是自己的自言自語,隻不過自己想象成了是和對方在交流。自己能想象出,甚至現實中“聽到”對方和自己說話了,說明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可能再繼續發展下去,某天他都有可能會看到對方的樣子。
不過按道理,對方的樣子也一定會是自己想象出來的自己最喜歡的樣子。顏脫想了一遍發現自己沒什麽喜歡的偶像明星,沒有現實的參考,所以他開始暗暗擔心時緘露麵之後會長一張齊天大聖的臉——那畢竟是他從小到大這麽多年唯一真情實感喜歡過的偶像,不過和大聖談戀愛還整天這麽膩歪著親熱他想了想還是覺得接受不了。
但是後來他發現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因為他發現時緘會說一些他自己絕對想不到的話。
比如有一次兩人歡愛之後,時緘從背後抱著他,突然輕聲道:“寶貝,你是我的,隻是我的。”
顏脫迷迷糊糊中回他:“怎麽是你的了?”
“你被時間困住了。”對方輕輕笑著,很開心的樣子,吻著他的肩頭,”你被我困住了。“
顏脫突然無端地打了個激靈,從困意中清醒了過來。
他初中的時候就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唯物主義認為,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作用。
所以如果”時緘“隻是他自己出於自我保護機能臆想出的,為了避免自己在無邊孤獨中徹底崩潰的”幻想愛人“,那麽時緘的所作所為所思所說都不會超出自己的認知和想象範圍——他是他“想象”出來的,就不該說自己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話。
比如以他自己對愛人的定位和設想,時緘是不該說出這種話的。
因為他從來沒想過也很難想到“時間”會是某種有意識的東西。
就算他如今被困在一個靜止的時刻內,他也一直在找各種外因,從其他方麵尋求突破口,從來沒有設想過這會是“時間”的主觀行為——是“時間”有意識地把他困在了這裏。
一次兩次可能還不在意,畢竟這本身就是一個失常的世界。而且顏脫也不敢保證自己就很了解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沒有那種猜想或念頭。就像他以前沒談過戀愛,也不覺得自己會喜歡男人,但事實上時緘一開始就以一個索取掠奪的占據主動的雄性姿態出現,他卻適應良-->>
好,還很喜歡對方,說不定他潛意識裏就喜歡時緘這樣的,隻不過他自己一直沒有發覺。
但是兩人畢竟一直如此親密地在一起,次數多了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解釋和為對方的開脫就變得越發蒼白無力,越發站不住腳——顏脫漸漸從愛人的話中窺見了可怖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對方是獨立的、真實存在的意識,並不是他為自我保護而產生的幻想。
而自己現今的處境和對方緊密相關,顏脫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時緘造成的,而對方甚至有能力放自己離開,讓自己回歸正常的時間和正常的世界。
隻是對方並不願意這麽做。
在意識到這一切後,顏脫做了許多嚐試。
他懇求他,他使盡渾身解數、用時緘最喜歡的方式討好他;他崩潰哭泣、他破口大罵,甚至對對方拳腳相加。
但是時緘永遠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像一個沒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旁觀者,絲毫無法理解他的處境和心情。
就像是時間俯瞰著塵世間的生靈在時間洪流中悲歡離合、苦痛掙紮,卻無動於衷,依然不緊不慢、按部就班地向前走去,沒有誰能讓它停留,沒有誰能讓它倒流,沒有誰能讓它改變。
他隻會嚐試著誘哄著抱住顏脫,親吻他的眼睛,不發一言,好似在無聲地詢問他:現在這樣不好麽?一直這樣不好麽?
不好,一點也不好。我要回去,我要見我的親人,還有我的朋友,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裏。
他如果這麽說,時緘就不會回應,隻會更緊地抱住他。
沒有得到之前,不知道那是什麽滋味;而一旦知道之後,就再也不願意撒手了。
顏脫掙脫不出去。
因為人無法對抗時間。
我們每個人都在時間線性的牢籠中,被時間的大潮推著前進,沒有人能反抗,沒有人能豁免,沒有人能跳脫這一限製和束縛。如今的顏脫也一樣,他和我們所有人都一樣,隻不過他被單獨地關進了一個點裏,由時間親自看押。
即使已經知道了身邊這個不明身份的家夥可能才是解決一切的關鍵,在最初得知真相的歇斯底裏之後,顏脫又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很明顯,時緘現在是不願意為自己離開提供幫助的,甚至連他有能力讓自己離開也不過是一種假設,對方也有可能根本沒有相應的能力。
所以顏脫還是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繼續研究學習,尋找自救的機會和方法。
他也繼續和時緘過著愛侶的生活。
第一是因為不可否認,種種跡象表明在這個失常的世界裏時緘占據著比自己更為強力的地位,他常常能辦到顏脫辦不到的事情,顏脫鬥不過他;第二是因為即使知道了真相,顏脫還是不舍得失去對方,恢複隻有一個人的生活,那樣他說不定會真的瘋掉。
顏脫一向喜歡從不同方麵看待問題,發現時緘存在的真實情況後他也找到了值得慶賀的一麵:他還沒有瘋,也沒有第二人格,並且在自己精神狀態全麵正常的情況下找到了一個應該不是人的家夥□□人,在隻有一個人的世界裏依然組建了幸福家庭。
這樣一想似乎還挺不錯的。
不過自我安慰歸自我安慰,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愛人很可能就是把自己困在這個靜止的時間裏的罪魁禍首之後,他對對方的態度還是肉眼可見地冷淡了下來。
這次他正抱著一本書查資料,時緘從背後貼近了他,低聲喃喃著:“今天你希望我以什麽形態出現?”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看不見的,但是有時候也會變成特殊的樣子顯形。
“隨便你。”顏脫冷淡道。
話音剛落,一條黑色的大蛇就出現在床上,冰冷的身軀盤繞著他的身體,蛇頭纏在他的頸邊,“嘶嘶”吐著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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