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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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那個侍衛也不再掩飾,直直看著他道,“我們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跟隨您來到此地,任勞任怨,用性命來保護您,但在您心裏卻絲毫比不上那個除了以色侍人外一無是處的暗精靈奴隸。您把貴重的可以保命的法寶賜給那個善於媚主的奴隸,卻絲毫不在乎我們兄弟的死活,實在讓我們寒心。我在此也別無他求,希望殿下能賜我們一兩件可以防身的寶物,讓我們也能安全離開這裏。”

    “如果我拒絕呢?”貝非勒斯明白侍衛話中的意思,但他無意解釋,何況作為天生上位者,他本能地不會接受任何脅迫。

    “那您恐怕就再也見不到您心愛的奴隸了。”侍衛直白道。

    貝非勒斯麵容依然一派鎮靜,左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嵌進了肉裏。

    無數金色的藤蔓在這時迅速蜿蜒著從侍衛的腳底爬上了脖頸,將他牢牢束縛起來。與此同時貝非勒斯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他一步步走近,總是慵懶而柔和的淡金色眼眸中是罕見的嚴酷與冷漠。

    他微抬下巴,直視著自己曾經的侍衛:“告訴我,他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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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光精靈一族未來的精靈王,貝非勒斯所擁有的光明力量是普通侍衛無法企及的。很快對方就不得不向他袒露一切。

    侍衛交代說,方才貝非勒斯陷入了幻覺,他和另一個侍衛就慫恿梵那因獨自去西邊溪水旁取水來“幫助殿下清醒過來”。而在梵那因離開貝非勒斯布下的防護法陣之後另一個侍衛就追了上去,試圖劫持對方,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留他一個人在這裏看著貝非勒斯。

    貝非勒斯沒有下殺手,確認侍衛所說話的真實性後便將對方擊暈,獨自匆匆向溪水的方向走去。

    他在溪邊看見了另一個侍衛暈倒在地,用來打水的水桶被扔在地上,梵那因卻不知去向。

    貝非勒斯試圖喚醒昏倒的侍衛,但是對方卻似乎陷入夢魘之中,嘴唇微微顫抖著,喉嚨中不時發出一兩聲哀鳴,貝非勒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對方喚醒。

    他心裏記掛著梵那因的安危,不得已之下隻能先將侍衛拋下,仔細觀察起周圍的情況,試圖發現一些能指向梵那因下落的蛛絲馬跡。

    最終他發現草地上有一道拖曳的壓痕,就像是有什麽大型爬行動物在上麵碾過一樣。

    貝非勒斯心中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循著壓痕追尋而去——他擔心他的暗精靈是被什麽強大的異形魔獸擄去做食物了,心中擔憂不已,隻期盼著自己送給對方的那些寶貝可以暫時發揮作用保護著梵那因,直到自己找到對方,再次將對方納入羽翼之下牢牢保護起來。

    他過於憂心梵那因的安危,甚至沒注意腳下的路和四周的景象,也沒注意到周圍的霧越來越濃,越來越重。好似他所跟隨的那條痕跡在無知無覺中卻將他引入了另一個異度的世界之中。

    突然他意識到四周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之中,原本可以隱約聽到的蟲鳥啼鳴聲已經全不可聞,就好像他所處的環境之中已經沒有任何活物一般。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空氣都變得黏滯。

    更讓貝非勒斯感到不安的是,他竟然隱隱覺得眼前的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頭頂是黑黢黢的遮天蔽日的樹冠和密密匝匝的枝葉,茂密的森林之中連頭頂的星月都不可見。

    眼前的霧卻在此時散開,露出前麵的路與令人屏息的景象——

    蜿蜿蜒蜒的林中小路之後,露出的是一片極為開闊的、仿佛延伸到天際的無垠空地,而空地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樹冠直入雲霄、看不清究竟有多高的樹。

    在夜色下,樹隻露出黑色的輪廓,遠看竟像是一座形狀奇特的挺立的山峰。

    貝非勒斯不由自主地向著樹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後又走了一步。

    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小路的盡頭了。

    這時他聽到一個低沉而充滿誘惑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那個聲音輕輕地誘惑著他:“你有什麽想要實現的心願嗎?我可以幫你實現你的願望,但是在我希望的時候,你要支付等價的報酬。”

    沒有,我沒有什麽想要的。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憑借自己去爭取。

    貝非勒斯皺著眉,努力不被這個聲音所誘惑。

    但是很快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梵那因的臉,他的意誌瞬間不是那麽堅定了。

    這一路行來和眼前詭異的景象讓他更加擔心他的暗精靈,他生怕對方出了意外,而自己卻來不及挽回。

    不要在不清楚條件的時候進行交易,這是貝非勒斯一向的原則-->>

    。然而眼下因為梵那因,這個原則卻被輕易打破了。

    “我要梵那因平安無事地回到我身邊,和我一起平安離開這裏。”他抿了抿唇,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那個聲音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歎息,似是滿足、似是愜意、又似是寵溺和縱容,然而貝非勒斯已經無暇分辨了。

    他聽見那個聲音輕聲承諾道:“一切如你所願。我會在需要的時候想您索要報酬,我的殿下。”

    貝非勒斯隻覺得頭腦中眩暈了一下,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那巨大的樹已經消失了,他依然身處密林之中,耳邊偶爾傳來蟲鳥的啼鳴。

    貝非勒斯愣了一下,幾乎以為方才發生的一切也不過是他的幻覺。

    身後的樹叢中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貝非勒斯警惕地回過身去,卻聽見一個熟悉而包含驚喜的聲音:“殿下!”

    接著梵那因從樹叢中穿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隻獨角獸。獨角獸明顯是野生的,跟在梵那因身邊卻顯得很是溫順,就好像對方是此地的主人一樣。

    不過貝非勒斯沒有絲毫懷疑。因為這個美麗而純潔的物種一向是精靈一族最好的朋友,而且它們並不會區分對方究竟是光精靈還是暗精靈,也不會理會究竟是光精靈掌權還是暗精靈當道。從很早的記載開始,它們就與所有的精靈為友。

    “梵!”貝非勒斯先是大喜過望,淡金色的眼睛亮閃閃地望向對方,呼喚著暗精靈的名字。

    但他又很快收斂了臉上明顯的笑意,換成斥責的模樣,“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暗精靈看上去和他身邊的獨角獸一樣平靜又無辜,有些委屈地看著他的殿下:“您陷入了幻覺,我很擔心,本來想去取些水來讓您清醒一些。很快來了一個侍衛,他說要幫我,卻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來。這時有一條巨大的蛇形魔獸從樹上掉了下來,我很害怕,想回去找人呼救,沒想到迷了路。”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多了幾分自責,又拍了拍身邊的獨角獸:“幸好遇到了這個小家夥,領著我來這裏,就遇到了您。”

    貝非勒斯絲毫沒有懷疑這番話的真實性,看到對方平安出現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走上前用擁抱和親吻細細撫慰了自己的暗精靈一番,接著就帶梵那因一起沿原路返回營地。

    他們收拾了所有的物資和裝備,把兩個侍衛也捆起來一並放到獨角獸背上帶出去,因為貝非勒斯打算讓他們出去後接受審判,而不是在這危機重重的森林裏自生自滅。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使得他一向更注重程序正義。

    或許是因為他所許的那個願望的原因,這次他們沒再受到任何阻礙,很順利地就沿著來時的道路返回到了生命之森外麵,同駐守在外的六名光精靈侍衛及其他趕來支援的侍衛會和,一同回到光都。

    到達光都之後貝非勒斯吩咐其他人先送梵那因回去,接著就馬不停蹄地奔往精靈王的宮殿。阿奇勒和精靈王都已經得到消息,正在宮殿裏等著他的歸來。

    回來的路上貝非勒斯已經得到消息,這一次的暗精靈叛亂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更為棘手,精靈王的軍隊和他們陷入了膠著的苦戰之中。更為不利的是不少暗精靈奴隸得到消息後紛紛響應,從主人家叛逃出去加入了暗精靈的隊伍。

    書房內的氣氛很是凝重,貝非勒斯向自己的父親和祖父詳細講了自己在生命之森中的所見所聞,包括那棵隻能看到隱約輪廓的巨大樹木,以及那個充滿誘惑的、詭異的聲音。

    “你有提什麽願望嗎?”精靈王看向自己的兒子。

    “……沒有。”貝非勒斯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實情。

    如果讓父親和祖父知道自己為了一個暗精靈奴隸而冒險和不知底細的對方達成了籌碼不明的交易,他擔心會對梵那因不利。

    阿奇勒和精靈王點了點頭,並沒有懷疑。他們都知道貝非勒斯個性謹慎,不是會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冒險的人。

    “我懷疑暗精靈一族也和對方達成了交易,雖然我們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但是那很有可能和母樹有關。”阿奇勒凝重道。

    “可是父親,”精靈王不解地皺起了眉,“母樹會做出讓精靈自相殘殺的事情嗎?”

    阿奇勒看了他一眼:“……至少,我們要承認,在我們統治的這段時期裏,我們也並不是無可指摘的。而且永遠不要指望有真正仁慈、無私、神聖、悲憫且公正的造物主存在,即使真的存在比我們更高級的意識,’祂’也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完美。”

    “就像貝非聽見的那個聲音。”阿奇勒轉向了自己的孫子,“祂會提條件、會索要報酬,證明祂也有欲望。而無論多麽高級的存在,隻要存在欲望,就隻會想要不擇手段去滿足自己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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