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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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的抱著懷中的小嬌客, 沈澈本能的明白她今日反常,加之方才提到顧貴妃時的悲涼語氣,隻怕是想到了姐姐, 這才會這樣不快。沈澈目光微沉,暗自想到了顧晏如, 那的確是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可惜, 這一輩子都耗在了宮裏,耗在了垂垂老矣的皇帝身上。
縱然對顧貴妃並無半點多餘的心思, 但為著顧柔嘉, 沈澈免不得生出幾分愛屋及烏來。抱緊懷中的嬌軟身子, 沈澈安慰的撫著顧柔嘉的小腦袋,輕聲歎道:“嘉嘉,我不會讓你像你姐姐一樣, 我會一輩子疼你護你。”
他好似承諾一樣莊重,顧柔嘉本是悲愴, 聽得這話, “噗嗤”一聲笑出來, 匆匆擦去臉上的淚痕,跳下來笑道:“我若是不信, 才不會答應嫁給你。”她眼圈兒還紅紅的,隻是笑得很美, 全然是我見猶憐的美感。沈澈目光陡然一深, 修長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你哭了?”
“誰哭了?”顧柔嘉頓時心虛, 忙不迭的嚷起來,沈澈蹙緊了眉頭,摟著她的腰兒往自己懷中一帶:“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她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嘟囔說著“沒有”,沈澈愈發的篤定,冷清的嗓音中全然是執拗:“我要實話。”
最怕他如此,顧柔嘉撅著嘴,眼珠兒飛快一輪,搪塞了一句:“我不過是心疼姐姐……”不等沈澈再問,她用小臉蹭著沈澈的胸膛,“澈哥哥,好哥哥,當真沒有人欺負我。我這性子哪裏受得委屈,定然早就告狀,求夫君為我做主啦。”
心知她確是受不住委屈的性子,何況這幾月來,他的行事作風早已為人熟知,他不信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欺負嘉嘉。念及此,沈澈緊繃出怒意的臉也慢慢鬆動,懷中的小丫頭癡纏著,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漸漸脫去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女子才有的風韻,此刻眼波盈盈的望著自己,更是媚態十足,讓沈澈喉結一滾,難免想入非非起來。他開口,似是無奈:“你呀……”
“這天下誰不知道,九王最是小心眼的人了,要是敢欺負未來的九王妃,仔細被扒皮抽筋。”顧柔嘉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伸出小手環住沈澈精瘦的腰,將小腦袋枕在他的肩上,全然是親昵。縱然寒風凜冽,他的體溫也涼涼的,但顧柔嘉就是覺得心中一片火熱,好像吃了一碗滾滾的薑湯,讓她四肢百骸都透著暖意。
待正月十六,她和沈澈成了親,就能日日與他在一起,再不分開。
滿腦子想著婚後的日子,顧柔嘉嘴角越彎越大,羞得將臉埋在沈澈懷裏蹭著。沈澈眸子裏全是柔和的笑意,伸手將她打橫抱起,顧柔嘉低呼一聲:“有人呢。”
“哪裏有人?”沈澈眉梢一揚,話語中全是不容回絕,“賓客都在廳中用膳,難道誰都像嘉嘉這樣思夫心切?”
顧柔嘉哼道:“誰想你了。”
沈澈挑眉,看著她口是心非的小模樣,不覺噙了一抹笑:“是了,嘉嘉一點也不想我,也不知方才是誰巴巴的要在梅樹下等我。”
被他戳穿,顧柔嘉微微有些忸怩,噘著嘴不再說話。她這樣嬌憨的模樣,讓沈澈心生喜歡,複穩穩的抱起她往外麵去。一路上,齊家上下果真不見人,獨獨隻有出得大門之際,才有幾個護院、婆子聚在一處,似是說話。得見兩人過來,齊齊的背過身去不再看,讓顧柔嘉羞得臉兒頓紅,捂著小臉不敢見人。直到被沈澈抱上了馬車,她才哼哼唧唧的指著沈澈:“咱們出來了,一會子爹娘找不見我,定然要著急的。”
將滾滾的手爐放在她懷裏,沈澈低聲道:“但凡問一問下人,就知道是我將你帶走。我雖不是個正人君子,但也不會對自己的未婚妻下手。”
“誰知道你對我有沒有齷齪心思……”顧柔嘉抿著唇笑,坐在沈澈膝上,他幹淨的味道將顧柔嘉緊緊包覆,沈澈也不答她,令車夫趕車往城外去,這才將她抱下自己懷抱,迎上顧柔嘉不解的目光,沈澈才淡淡說:“怪冷的,別凍壞了。”
顧柔嘉頓時不依,扭糖似的纏了上去:“我不,我就喜歡在你懷裏。”沈澈唇角緊抿,似是有些不快,眼中卻蒙了一層笑意,由得她膩在自己懷裏,這才笑得壞心:“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在他懷裏坐定了,顧柔嘉笑著把玩他的衣帶,問道:“咱們現在去哪裏?”
“出城去。”沈澈輕撫她的長發,臉上似有幾分悵然,聲音低沉至極,輕吻她的額頭,“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午後的陽光愈發的濃烈,行人也熙熙攘攘,或是采辦年貨,或是出城賞雪,好不熱鬧。從出了城,沈澈就一語不發,靜默的抱著顧柔嘉,顧柔嘉數度抬頭想問隻是對上她烏泱泱的眸子,到底不曾問出口。
他從隴右道回來後,素日裏的氣度如仙人一樣清華出塵,又是冷淡,但舉手投足間展露出強大的自信來,如這樣似有些萎靡的樣子,幾乎從未見過。因而,顧柔嘉總覺得,現下去見的這個人,定然不會是什麽尋常人物。
直到馬車停下,顧柔嘉這才打了車簾去看。隻見此處很是冷凝,山壁被白雪映襯,黑黝黝的一片,上麵枯枝纏繞,很有些頹敗之意。哪怕隻是短短的一眼,但顧柔嘉也立時認了出來,這是兩人時常見麵的小山穀。
扭了扭身子,顧柔嘉笑問:“你也是不厚道,既然有客人,怎的不請到王府去住下,反倒是安頓在這裏?這裏雖好,但冬日到底是冷了許多。”她說到這裏,又噘著嘴,“況且、況且這裏是咱們時常相見的地方,不想讓旁人來……”
她最後也說不下去,小臉兒發紅,忸怩的揉著衣角。沈澈推開車門將她抱下車後,笑道:“我竟不知,嘉嘉是這樣小心眼的人。”
顧柔嘉哼了哼,指著他心口:“我最是大方的人,從不小心眼。”話雖如此,還是輕快的落地,局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我這打扮會不會輕浮了些?早該換一件大衣裳再過來的。”
今日為著赴宴之故,她一身淺桃色衣衫,外罩鐵鏽紅鬥篷,發中兩個小巧的銀簪,靈動而得體。她似是懊惱,沈澈握著她的手,輕聲道:“你這樣就很好,太過莊重反倒是不美。”
靜默的和他十指緊扣,顧柔嘉難免有些局促,與他並肩往其中走去,山道邊的積雪白森森的。她忽的想到正月初一那日,她跟在沈澈身後進來,被一隻野兔嚇破了膽,想到這些,她忍不住咯咯直笑。沈澈隻笑問:“想到什麽了這樣歡喜?”
“我偏不告訴你。”顧柔嘉扭著身子,率先往小山穀裏去,對於沈澈要自己見的人很是好奇。甫一去了小山穀,卻見此處積雪滿地,那座墳塋和小屋都被雪落得滿滿的,連一個腳印也沒有,全然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顧柔嘉不免一怔,沈澈已然緩步到了她身後,將她抱住:“嘉嘉隨我來。”
他說著,牽著顧柔嘉的手,將她引到了那座墳塋前,骨節分明的大手將無字墓碑上的積雪拂落,動作輕柔,如同對待最珍惜的人。顧柔嘉有些詫異,心中有個不真切的念頭,忙伸手跟沈澈一起拂去積雪。待墓碑上再無落雪,沈澈似是哀戚:“你當日問我,這墓中是誰,我隻與你說,是一位故人。”他輕輕的撫著墓碑的棱角,烏泱泱的眸子裏沉寂一片,但顧柔嘉知道,這片沉寂之下,暗流洶湧至極。良久,他才開口:“這是我母妃。”
“宸妃娘娘?”饒是腦中有些不真切的想法,但聽得這話,顧柔嘉還是一驚,“先帝不是……”
當年先帝對宸妃可謂是心狠至極,狠到當著兒子的麵下令將她活活勒死,甚至從沈澈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宸妃死時似乎還懷有身孕。先帝對曾經愛重的女子辣手到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顧了,不將宸妃掘墳鞭屍已然難得,怎會容許她下葬?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沈澈搖頭:“當日母妃被賜死後,身邊所有伺候過的宮人也被盡數杖斃。是那勒死母妃的督太監將母妃的屍身偷梁換柱,送了出來。”他說到這裏,略帶了嘲諷,“他隻說受過母妃恩惠,又可憐母妃早死。其實我心知肚明,若無父皇默許,他那人精似的人,怎敢幹這樣的事。”
“人都死了,哪怕是先帝默許宸妃下葬,死去的人也什麽都不知道了。”顧柔嘉搖頭,心中難免苦澀,看著那無字的墓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撥開地上的積雪,這才跪了下去,沈澈忙要拉她,顧柔嘉搖頭不肯起身:“你這人才可氣,我是母妃正經八百的兒媳婦,怎的不該跪?還是你不是真心想娶我的?”
沈澈不免啞然,看著顧柔嘉跪在墓前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這才起身,膝上已然濕了一片。沈澈將她抱在懷裏,唯恐她受了寒,忙將她抱起要進屋。顧柔嘉掙紮了一下:“別鬧,當著未來婆婆呢……”
“母妃最是心慈的人,更舍不得你壞了身子。”沈澈淡淡的說著,推門進了屋,屋中雖也陰冷,但好過外麵寒風凜冽。將她放在床上,沈澈飛快的升起炭盆,複望著顧柔嘉,“將褲子脫了。”
顧柔嘉腦中轟的炸開,紅著臉罵道:“下流!”
“小丫頭滿腦子不入流,反倒是我下流。”沈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穿著濕褲子,病了可怎生是好?將褲子烤幹再行穿上才是要緊。”
心知是自己想岔了,顧柔嘉指著他:“那你不許看。”
沈澈含了些笑意:“才說是母妃正經八百的兒媳婦,現下反倒是自己忸怩。”話雖如此,他還是背過身去,聽得耳邊窸窸窣窣,她將小巧的棉褲遞給自己,沈澈接了在手,掛在了炭盆邊,轉頭則見她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時也是好笑。迎上他的目光,顧柔嘉頓覺自己好似不沾寸縷,紅著臉兒,好像一隻蠶寶寶扭動著,“你說、你說母妃會喜歡我麽?我性子軟,做不成你的賢內助,許是還會給你帶來負擔。”
“是了,嘉嘉不僅性子軟,還總是犯傻。”沈澈挑著眉,冷清俊朗的麵容生機十足,顧柔嘉氣鼓了臉,賭氣背過身:“是是是,我又傻又蠢還是個軟蛋,哪裏配得上九王殿下,這樣嫌棄我,不如一拍兩散,才不受你這閑氣。”
才說完,他卻“嗬”的一聲笑出來,行至她身邊,將她抱入懷中,低聲誘惑道:“可是就是這樣的嘉嘉我才喜歡,你不需要為我改變,更不需要做我的賢內助,有什麽都有我去麵對。嘉嘉最好一輩子都這樣傻傻軟軟的,我就能一輩子保護你,叫你離了我就活不下去。”
哼了哼,顧柔嘉轉怒為喜:“你壞死了。”又低聲道,“那你說,母妃會喜歡我麽?”
“會的。”沈澈吻了吻她的額頭,修長的手指輕輕勾勒她的臉兒,“母妃她一直都是喜歡你的,因為……我是這樣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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