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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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春闈放榜, 顧鴻影再次奪魁, 讓顧家上下皆是歡欣一片, 顧鴻影也甚為自得, 隻往屋中去給顧夫人請安。顧夫人才從祠堂之中出來,就見兒子來, 笑得合不攏嘴:“鴻兒如今甚是能耐,你姐姐在宮裏知道了這件事, 定然也是歡喜的。”

    顧鴻影笑道:“男兒在世本就應該建功立業謀取功名。況且咱們顧家,姐姐妹妹都是天家的媳婦,兒子總不好真去做這最不入流的,況且兒子天資聰穎, 今日連奪二元,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當日顧貴妃入宮後,顧家迅速回到了鼎盛的時候,多少人麵上一片恭賀,背後卻罵顧家是賣女兒換榮華。前些日子顧柔嘉又嫁入天家, 這話自然說得更是難聽, 顧鴻影雖從不言明,但不表示從未聽到過這些話, 隻在心中暗下決心以功名立足朝中, 再不讓顧家被人這般非議。

    見兒子尾巴都要翹上天去了,顧夫人笑罵道:“瞧你這得意的樣子, 叫你父親知道, 定然要說你, 五月還有殿試,現下若是得意太過,仔細殿試吃了癟,還要叫你失了麵子。”

    顧鴻影大笑:“娘也太小瞧兒子了,一路走來都是穩穩的,若是最後一步跌了,自己摔成鼻青臉腫的樣子不說,兒子臉上也過不去。”他說到這裏,又笑,“說來,兒子久不回家裏,阿芷這幾日又不舒服了不成?兒子見她又瘦了幾分,今日神情也懨懨的,沒什麽精神,是什麽事兒讓她吃了心,還是又生了病?”

    想到方才溫含芷的臉色,顧鴻影止不住的擔憂起來,她自幼身子孱弱,又敏感多思,要是心中鬱結,如今嘉嘉又嫁為人婦,自己長年在書院中也出不來,她定然逞強不肯言明,要是憋壞了可了不得。他暗自思忖著,顧夫人也不免擔心起來,歎道:“阿芷這些日子心寬了許多,說是嘉嘉出嫁那日同她說了體己話,如今也漸漸開朗起來,我與你父親這才放心。隻是她身子不好,多多調養才是正經道理。隻是嘉嘉嫁了人,總待在娘家也不成樣子,鴻兒這幾日既是在家休養,就多陪阿芷說說話,自嘉嘉出嫁後,家中隻剩了她一個,難免孤單。”

    忙頷首應下,顧鴻影又笑道:“依兒子說,阿芷雖有幾分娘胎裏抬出的不足,但更多是心病。隻消得她能聽進去嘉嘉的話,將心思寬一寬,身子定然強健起來。”

    顧夫人亦以為如此,又難免擔心起溫含芷的婚事來,隻是顧柔嘉既然對李家二郎讚許有加,想來是個好人物,隻是此人遲遲不來,讓她心裏著急,脫口問:“九王可有與鴻兒一同來?”

    “兒子從秋華園出來之時,妹夫還給一群舉子圍著呢。娘也知道,妹夫禮賢下士,名聲早就傳遍了,現下更是陪咱們一同等待放榜,誰不敬佩幾分。”這京中誰不尊稱沈澈一聲“九王”,獨獨顧鴻影這孟浪鬼才會“妹夫”“妹夫”的叫他,偏生沈澈對這稱呼極是受用,麵上雖不說,心中卻得意得緊。並不明白母親為何惶急,顧鴻影又抿嘴擠著眼睛,“嘉嘉還在家裏,妹夫定然會來接嘉嘉的,娘也不用著急,妹夫哪次來家中不是先給爹娘請安,待一會子來了,必定先來給娘請安。”

    他話音剛落,就聽外麵有人通稟,說是沈澈來了,喜得顧鴻影大笑:“瞧瞧,說曹操曹操到。”他正笑,沈澈與顧柔嘉已然並肩進來,沈澈一襲玄色衣袍,俊美無儔,帶著說不出的清貴氣度,仿佛仙人臨凡,雖是冷清,卻並不讓人覺得淩人。顧柔嘉跟在他身邊,行止間甚是溫婉,和待字閨中之時截然不同,而兩人身後更有一個少年郎,他麵白無須,生得挺拔健碩,甚是英俊,臉上帶著幾分喜色,想是在春闈中也如願以償的中了舉。

    見女兒女婿過來,顧夫人十分歡喜,隻是君臣有別,她起身就要向沈澈行禮,沈澈動作則更快,先行向她一揖:“嶽母大人金安。”顧柔嘉則上前去扶住母親,一麵止住她行禮的舉動,一麵示意母親去看李家二郎。後者跟在沈澈身後,忙行了一禮:“顧家太太金安,今兒是晚輩不請自到,著實有幾分失禮,還請太太海涵。”

    他行止很是有禮,不卑不亢的樣子讓人喜歡,顧夫人心中暗自讚歎了一句,隻笑道:“來了都是客,況且我聽聞二公子和小犬一般均是衡山書院學子,既有這同窗之誼,哪裏說這些生分的話?”自有下人來給三人看茶,李家二郎笑得得體,轉頭看了一眼顧鴻影,後者連連發笑:“我方才還說是誰,原來是李兄,今兒人多,我還不曾恭喜李兄中舉。”

    “顧兄客氣,我雖中舉,卻也不過區區第四罷了,怎能及顧兄再次奪魁來得喜氣?”他忙還施一禮,神情並無不甘,看得出是真心祝賀。縱有連奪二元的顧鴻影珠玉在前,但常言道五十少進士,李家二郎秋闈、春闈接連高中,已然難得,著實算是年輕有為。顧夫人自有計較,見兒子與李家二郎互相施禮,心中也是滿意。待同窗的二人均是落座,顧鴻影又問:“阿芷去了哪裏?方才還在園子裏與嘉嘉一同說話,現下怎的不見了蹤影?”

    “如今日頭漸漸大了,她曬了太陽,說是腦仁疼,先回屋去歇歇。”顧柔嘉坦然的回答著,也靜靜的去瞧李家二郎。方才顧鴻影的反應足以見得他和李家二郎是有幾分交情的,隻是顧柔嘉從來不曾見過這位李二公子,如今一見,對他的印象倒很好,隻盼著他的確是當得起自己的厚望。她自顧自的想著,不覺沈澈冰涼的大手包覆著自己的小手,抬頭,這人卻一派正經的樣子,將兩人交握的手攏在了袖子裏麵,好似並未做這等親昵之舉。

    “怕是熱著了,叫下麵拿些消暑的吃食去才是正經的。”顧鴻影應了一聲,眉宇間攏上了一層憂色,猶似喃喃自語,“阿芷這身子忒弱了些,讓人怎能放下心來?”

    他聲音極小,眾人皆是沒有聽清。顧夫人作為當家主母,自然是要與李家二郎說話的,顧柔嘉趁機小聲問:“你是如何將這位李家二公子哄來了這裏?”

    “怎能用哄字?除了嘉嘉,為夫從不哄任何人。”沈澈聲音很輕,含了笑意,低沉的嗓音夾雜著疼惜,“我不過是要從秋華園離去,順勢問了一句他是否願意一道前來,總歸你哥哥先行回來,僅憑這同窗之誼,他要來也是情理之中的。”

    “油嘴滑舌,趕明兒讓廚房給你做不帶一點兒油星兒的菜。”顧柔嘉像是吃了一口蜜,心窩裏甜滋滋的。李家二郎並不知內情,隻是從容的和顧夫人對答著,說了不多時,顧夫人則笑道:“罷了罷了,如今人上了年紀,精神也短,你們這些小輩就自己在園子裏玩耍,不必顧念於我。”低眉想了想,又轉頭說,“去瞧瞧阿芷身子如何了,若是難受得厲害,就讓大夫來瞧瞧;若是好些,就與客人一道玩耍就是,也都是年歲相仿的人,總是能說上幾句話。”

    待幾人一走,顧夫人才笑得合不攏嘴:“如今嘉嘉的眼光也是極為毒辣,這李家二公子是個極好的人物,若是阿芷當真能夠與他成親,我這心事可就是又了了一樁。”

    何媽媽笑道:“太太又心急了,李家哥兒怕是還不知其中內情呢。方才說話間,全是對九王殿下和咱們家大爺的欽佩之心,說來這李家哥兒甚是實誠,往日那些哥兒來了咱們府上,瞧見二姑娘那就是舌頭打結腿發軟,恨不能走不動道了,李家哥兒倒是目不斜視,心思全然放在欽佩二字上麵。”

    “他既欽佩於九王,倘若還對嘉嘉如此,可就是個小人,讓人極為不齒。”顧夫人笑著搖頭,對李家二郎愈發滿意,何媽媽掩唇直笑:“這話也是,況且咱們家二姑爺心眼可小,憑得他是誰,隻要是個男子,多看二姑娘幾眼,二姑爺就吹胡子瞪眼的,這雪捏成的人一樣,瞪起眼來可滲人得很!”

    顧柔嘉隻與沈澈行在最後,兩人十指緊扣,行止極是親昵,一直到了園子裏,因為日頭大了,因此幾人都隻坐在臨湖的水榭之中。不多時,明月領了溫含芷回來,因為曬了太陽,她小臉紅撲撲的,嫵媚得很。顧鴻影打量了她片刻,笑道:“方才還嫌腦仁疼,怎的不打把傘就過來了?一會子腦仁又疼,豈不是更難受?”

    “沒有那樣金貴。”溫含芷笑了笑,刻意不去看顧鴻影,眉眼間迅速漫上了悲切來,顧鴻影蹙了蹙眉:“身子當真這樣不爽利?怎的還出來,沒有來了客非要你出來迎接的道理。”

    溫含芷忍悲含笑:“我沒事,鴻哥哥杞人憂天而已。”雖然如此說,但她神色懨懨的,顧鴻影眉頭越蹙越緊,還沒開口,就被顧柔嘉推著往前走了幾步:“當著客人,哥哥說這些做什麽?阿芷久病成良醫,若是真的不舒服,定然是不會出來的。”

    “你瞧瞧她那臉色,像是舒服人麽?”顧鴻影不依不饒,“這太陽雖不大,但也不小,要是一會子曬得難受,傷得可是她自己個兒。”

    心中暗罵自家哥哥不解風情,顧柔嘉小臉都快皺到一塊去了,偏偏又答應了溫含芷,絕不會說出她喜歡顧鴻影的事來。因此,顧柔嘉隻是笑:“哥哥今日話可真多,你今兒在秋華園待了大半日,還是先回去換一件衣裳再來說話吧。”

    顧鴻影似聽非聽,抬眼望向溫含芷:“阿芷,你身子若是不舒服,就先行回去歇息,李兄自然能夠明白。”後者“啊”了一聲,輕輕點頭,也不說話。李家二郎免不了附和道:“是溫姑娘?在下也不過是不請自來,算不得什麽客人,溫姑娘若是身子不好,還是先去歇息著,著實不必顧念在下。”

    “二公子這是哪裏的話?我出來本不是為了待客。李公子也知道,我雖是溫家人,但自幼養在顧家。貴妃娘娘早早入宮自不必提,九王妃在正月裏也出嫁了,鴻哥哥雖好,但也在書院之中,家裏隻有我一人,今日好容易熱鬧熱鬧,我當然要出來了。”溫含芷笑得很乖,還未完全褪去潮紅的臉上笑意溫婉,讓李家二郎怔了怔,古銅色的麵龐上也漫上幾分詭異的紅暈來:“若是如此,溫姑娘還是多多保養自己的身子,若是身子不適,還是盡早回去歇息。這幾日春闈才放榜,顧兄還會在府上多休整幾日,如此才會準備殿試。”

    溫含芷應了,又抬頭看向顧鴻影,強忍悲切,笑著說:“鴻哥哥去換件衣裳再來吧。”顧鴻影悻悻應了一聲,心中有氣,頭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去了。他隻在屋中換了一件湛藍色的寬身寬袖錦袍,出來之時還憤憤不平:“阿芷素來身子不好,這事人盡皆知,一個二個都讓我回來更衣,我難不成是出了一身的汗,臭得發慌?”

    小廝笑道:“唉,大爺久在書院裏,有些事兒不知道,何苦置氣呢?方才我就與大爺使眼色,隻是大爺一個也沒有看到。也怨不得王妃要叫大爺先行回來,李家二公子看來很好,太太也喜歡,要是溫姑娘被大爺三言兩語勸回了屋裏,豈不是壞了姻緣?”

    “姻緣?什麽姻緣?”顧鴻影詫異萬分,目光頓時淩厲了起來,語氣透著幾分涼意,“怎麽?娘存了要跟李兄結親的心思嗎?”

    “這也說不準。”伺候了顧鴻影多年,小廝哪裏不清楚他的脾性,也不知自己是哪裏得罪了他,忙賠笑不止,“隻是李家二公子是九王與王妃選了大半月才選出的,若沒什麽要緊的,隻怕也就是溫家姑爺了。”

    顧鴻影的臉陡然繃緊,臉上肌肉也不自然的抖動起來:“可真是一樁好姻緣,我這等閑之人就連知曉的權力也不曾有了!”

    *

    顧鴻影前腳剛走,沈澈也以坐在水榭中太悶為由,拉了顧柔嘉往外麵去。如今日頭算不得大,走了一段距離,顧柔嘉隻覺微微發熱,隻往沈澈身上貼:“熱呢,水榭之中四麵透風,也不知你是哪裏覺得悶了。”

    “你我二人何苦坐在那裏?”她臉兒都熱紅了,粉嘟嘟的嬌媚至極,沈澈喉結上下浮動,見四下裏無人,將她抱在自己懷裏,低低的笑:“當著那兩人,抱也抱不得,親也親不得,倒不如尋個僻靜之所,還自在一些。”

    顧柔嘉貼在他懷裏,隻覺得涼涼的好舒服,恨不能四腳並用纏在他身上:“滿腦子不入流……”又覺得他懷中有什麽物件硌人得很,隻伸手去摸,唯恐她摔下來,沈澈忙托著她的小屁股,由得小手探入自己衣襟摸索。

    掌下是他起伏噴薄的肌理,顧柔嘉小手越深入越覺得臉紅,小心翼翼的取了那硬硬的物件出來,那是一個憨態可掬的玉娃娃,不過她半個巴掌大小,因是用金水菩提打磨出來的,那玉娃娃通身泛著晶亮的黃色光澤,好像裏麵藏著碎金一樣,躺在顧柔嘉掌中,可愛到了極點。細細摩挲著玉娃娃,顧柔嘉腦中千回百轉,又想到自己的生子大計,喜得摟住他的脖子:“送給我好不好?”

    輕輕的“唔”了一聲,沈澈神情又像是漫上了涼意,大掌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顧柔嘉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睛,腦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來——莫非這人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正是怯怯,沈澈細密而冰涼的吻落在她臉頰:“連我都是你的,還有什麽送不送你的說法?還是嘉嘉不想要我了?”

    心兒好像被小貓撓了,顧柔嘉又甜又羞,清亮如水的眸子裏全然是甜蜜,笑盈盈的迎上他深沉如海的目光:“你是不是瞞著我吃了蜜,今日嘴好甜。”說罷,又喜滋滋的吻上沈澈冰涼的雙唇,他的唇那樣軟,呼吸間都是薄荷清涼的氣息,顧柔嘉愈發意亂神迷,小貝殼似的牙輕咬他的唇瓣,又將自己的小舌頭探入他唇齒間徐徐遊走,直至呼吸不暢,她才伏在沈澈肩頭,微微喘氣,臉兒一片潮紅。

    她伏在自己肩上的樣子實在可憐,沈澈無聲歎息,將她打橫抱起:“我帶你回房躺一躺,別累著了。”誰知方才還微微喘息的小姑娘此刻一個鯉魚打挺摟住他的脖子:“不累呢,我隻是在想……咱們、咱們能不能早些要寶寶?早些有人承歡膝下,叫咱們父王母妃。”

    “嘉嘉都還是個寶寶,我又要別的寶寶做什麽?”沈澈不動聲色的回絕了這個提議。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女子生產,但他聽說過不少,何況顧柔嘉年齡尚小,再大一些生產,風險也少上一些。

    重重的哼了一聲,顧柔嘉小嘴都快撅上天了,打定主意再不跟他商議這事,定要先懷上寶寶了,再給他來一個先斬後奏。隻是想到這些,她心裏兀自不平,沒好氣的說:“你當真這樣想,每一日不就要鬧騰我,你也該自己一人睡去,讓我見識見識九王殿下的決心。”

    “好,那我今兒回去就齋戒。”沈澈不動聲色應下,顧柔嘉皺了皺眉,低低的啐了一口:“我才不信呢,就你這及色鬼,誰肯相信?”

    正說著,忽聽一陣腳步聲,顧柔嘉臉兒頓紅,掙紮著從沈澈懷中下來,探出小腦袋去看,卻見是溫含芷身邊的流雲。她急得臉上紅紅的,一見了兩人,也顧不得許多,急聲道:“王妃快回去瞧瞧吧,大爺不知怎麽就動了氣,還和李家二公子吵了起來,誰也勸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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