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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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含芷素來是柔弱性子, 總是被溫家人騎在頭上,顧柔嘉雖恨溫家人, 但也不得不惱著溫含芷的不爭氣。今兒今兒她竟斬釘截鐵的對溫夫人說不, 讓顧柔嘉震驚之餘,心中又湧出欣慰來。
不想溫含芷竟然敢頂撞自己,溫夫人因為慍怒,臉上青紅交加,板著臉沉聲道:“你翅子硬了, 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不聽我的話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姓溫,隻是你們卻不知道我姓什麽。”溫含芷白著臉, 分毫不讓的頂了上去,看來雖是柔弱, 但眸子裏閃爍著盈盈光輝,分外堅定,“如今你知道我是溫家人,這樣多年來一直不聞不問, 哪怕是將我接回溫家,也從不將我當做自家侄女。若非見我還有幾分用處,你今日當真肯接我回去?你的話我聽與不聽都沒有什麽要緊, 你們到底不是真心為我。”
一席話將溫夫人氣得七竅生煙,胸口不住起伏, 望著顧夫人, 笑說:“阿芷年歲小, 又是個溫順性子,怎會這樣出言頂撞,別是給不幹不淨的人挑唆了,嫂子對阿芷素來盡心竭力,怎會如此?”
她話中之意,分明是顧夫人唆使溫含芷說出這話,顧夫人冷笑道:“不幹不淨?你腳踩顧家的地,頭頂顧家的瓦,既是這樣清高的人,煩請滾出顧家,以後咱們就不親近,免得汙了你這高潔之士。”
溫夫人自知失言,隻得強笑:“是我給阿芷氣昏了頭,說錯了話,還請嫂子寬恕。”
“寬恕?我顧家怎敢寬恕你?”顧夫人冷笑道,“如今知道阿芷姓溫了,你早做什麽去了?說什麽想要她回去,你自己知道是源於什麽。不說將侄女當做自己親生的,總要大家看得過眼。這心都偏到外麵去了,就別說什麽酸話。”顧夫人劈頭說著,盯著溫夫人,“我隻聽阿芷,阿芷既是不願回去,憑得你巧舌如簧,我也絕不聽一句。”
不想顧夫人也不肯鬆口,溫夫人頓時焦急,暗想應承過趙家的話,更覺頭發都快立起來了。趙家那公子雖是個紈絝,但家世上好,賣掉一個溫含芷,換得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
因而她早已應下,定嫁一個溫家女兒去趙家,要是顧家不肯放人,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懼怕且憤怒,瞪著溫含芷:“你當真是要徹底與溫家翻臉?”
“翻不翻臉又有什麽要緊?”溫含芷問,眼淚到底落了下來,“總歸我不過是你養的狗罷了。”
溫夫人氣得渾身亂顫,怒道:“你既如此,往後就別再回溫家來。”
溫含芷臉色頓時白了,顫了一顫,好似要跌倒,顧柔嘉忙去扶著她,她卻慢慢彎出一個笑容來,慘白無力,卻極為堅決:“不回來就不回來,我敬你是伯娘,從不與你爭執,今日的事,我寧肯在顧家當牛做馬,也好過回那名不副實的家去。”
從未見她如此狠絕過,顧柔嘉滿心歡喜,更說不出的欣慰,見溫夫人早已氣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也是轉頭道:“嬸子好大的威風,這樣多年,阿芷每年隻回來一次,卻也沒見活不得了。嬸子這樣托大,也不怕人恥笑?”
溫夫人七竅生煙,想到沈澈這些日子被流言所困,連吏部那樣的肥差都丟了,本就存了輕賤的心思,實在掌不住怒意:“嘉姐兒何苦管我溫家的事?哪怕是親王王妃,也沒有管我溫家家事的道理,況且……”她目光在沈澈身上轉了轉,眼底的嫌惡已然露了出來。
不想她竟然對顧柔嘉口出狂言,溫含芷立時惱了:“你——”尚未說完,就聽沈澈“嗬”的輕笑出來,烏泱泱的眸子裏一片沉寂,如冬日皚皚白雪,要將人都給凍上了。他身上的威壓那樣重,讓溫夫人臉色陡然變白,踉蹌著退了一步:“你、你……”
“站在顧家,說什麽你溫家的家事,你這溫家的家事,未免太寬了些。”沈澈淡淡說著,迫視著溫夫人,神情愈發淡漠,後者臉色很是難看,竟是動也不敢動,立在那裏,僵直著身子。沈澈不急不緩的勾起一個笑容來,隻對旺兒揚了揚下巴,旺兒頓時會意,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溫夫人臉上,他手勁何等大,將溫夫人打得別過臉,登時起了紅印,溫夫人捂著臉,叫道:“你這奴才敢打我!”
“咱家就是奴才,也是天家的奴才,乃九王府總管太監,官秩四品,敢問太太封誥幾品?”旺兒笑得妥帖,好似方才那發狠的一巴掌並不是他打得,溫夫人並非命婦,一問之下更覺比挨了這巴掌還疼,一時咬牙不語。旺兒又笑:“咱家就是個奴才,雖忝居四品,但也就是個奴才。隻是太太竟然兜著圈子罵到了王妃身上,王妃是親王嫡妻,一等一的尊貴,絕不是太太這樣的身份能夠得罪的,對天家人不敬,輕則杖責一百,重則淩遲處死,夷滅三族。因而,奴才隻是給太太一耳光,已然是很便宜了。”
溫夫人捂著臉,再不敢說什麽,心中卻恨得要死,垂首一語不發。沈澈輕輕握著顧柔嘉的小手,旋即望著溫夫人,神情愈發冷冽,低聲道:“你心裏恨極了,是不是?覺得本王不過一介妖孽之身,也敢枉自托大,仗著親王之尊令人動手打你。”
不想心中所想給他知道了一個十乘十,溫夫人臉色陡然變白,對上沈澈如寒冰般的臉色,她愈發惶恐,覺得這位以狠辣見長的九王定然不會放過自己,加之京中越傳越烈的流言,這人若不是妖邪,怎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溫夫人覺得自己惹上了一個瘟神,兩股戰戰,白著臉的樣子甚是狼狽。沈澈反倒是帶上了幾分笑意:“溫家太太既然能在內子跟前搬出嬸娘的款來,現下這般神情,委實讓人捉摸不透。”
他聲音冷清而柔和,聽來那樣悅耳,隻是隨著話語,他周身的氣度都變得壓迫起來。多年隱忍,沈澈早就學會了隱藏自己,若不留意,根本不會發現他。但現下,他渾身威懾一如至高無上的上位者,天生就左右生殺大權的。溫夫人身子陡然一顫,幾乎軟在了地上,不住地說道:“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
沈澈並不回答她,仿佛隻是不經意,淡淡說:“旺兒,教教她規矩。”
旺兒含笑稱是,上前將其提了起來,素白的手劈裏啪啦的朝她臉上打去,那清脆的響聲不絕於耳。溫家雖算不得世家大族,但也是既富且貴的殷實之家,作為當家主母,溫夫人哪裏挨過這樣的巴掌,早就被打蒙了,好似枯葉一樣被旺兒提在手上,雙頰腫起一指的高度來,紅得萬分詭異。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旺兒將她扔在地上,如死狗一樣。顧柔嘉冷冷的看著她,看著她雙頰紅腫,已是失了神,心中是那樣的爽快。不覺沈澈將她的手握在掌中,他的手涼涼的,讓顧柔嘉安心已極,靜默的同他十指緊扣,並肩看著溫夫人。好一陣子,溫夫人才動了動,勉強抬頭,重重的喘氣:“九王乃是親王之尊,竟在顧家逞凶。”
“連溫家太太這等宵小都能在顧家稱什麽溫家的家事,本王這女婿作甚不敢對付於你?”沈澈語調淡漠,對於她的指責坦然至極,看著溫夫人狼狽已極的模樣,他甚至抿出一個笑容來,低笑著,“別說隻是打你嘴巴,就是本王現在殺了你,也沒有人會知道。總歸你們都說本王是妖星托世,倘若本王不做些窮凶極惡的事,豈非對不住這妖星之名?”
原本如死狗一般的溫夫人聽得這話,頓時瞪大了雙眼,掙紮著要遠離沈澈,哪怕沒有妖星之名。沈澈狠辣的名頭也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九王眼裏揉不得沙子,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要是這樣犯在他手上……這樣想著,溫夫人愈發後悔今日不該來顧家,倘若是不來,便也不會遇著沈澈,也就再沒有這樣多的事了。
深知沈澈的性子,他既是說出,必然能做到,顧柔嘉忙不迭拉住他的手,輕聲喚道:“沈澈,她雖市儈,卻罪不至死。”誠然她的確是看不起溫家人的,但她不願意嚇到母親,何況溫夫人再如何,也是正經八百的表嬸。為了數度病重的沈奕,皇後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等著對付沈澈,一旦沈澈行止出格半點,定然會被皇後加以利用。
現下沒有確鑿證據證明當年的事,皇後若是動起來,對沈澈而言就是壓倒性的不利。
“好。”沈澈簡短的應了她一聲,盯著蜷縮在地上的溫夫人,“芷姑娘說她不願回去。”
溫夫人早已給沈澈唬破了膽,哪裏能顧及許多,已然是一疊聲應了。沈澈再也不看她,隻看了一眼旺兒:“扔出去。”
顧柔嘉這才鬆了口氣,雙手拉住沈澈的手,癡纏的樣子喜人,便是旺兒是個內侍,也覺得王妃當真是個極能得男人疼愛的主兒。隻是……他轉頭看著溫夫人,目光陰鷙。
王妃年歲小,性子又純粹,但九王殿下可不是這樣的人。今兒溫家這位主母若隻是欺負溫家姑娘也就罷了,但偏偏還敢在王妃跟前擺嬸子的款兒,九王那樣妻奴的人,怎能放過她?
隻是旺兒從不去揭破主子的性子,上前反手就擰住了溫夫人的衣襟,一路將她拖了出去。看著兩人漸行漸遠,溫含芷像是脫了力氣,白著臉楚楚可憐,顧夫人唯恐她傷心壞了身子,忙讓顧柔嘉陪她回屋說說體己話,又特特囑咐女兒:“阿芷自小就心窄,嘉嘉多勸上一勸。隻是今日阿芷這樣決絕,但叫我驚喜,往後也不必擔心阿芷給人欺負了去。”
顧柔嘉一疊聲稱是,隻和溫含芷回去。為免她多想,顧柔嘉隻勸道:“你素來柔弱,今日著實是難為你了,哪怕回不得溫家,顧家也是你的家,你切莫多想。”
她絮絮的勸著,唯恐既怕溫含芷多想,又不願她傷心,一時也是為難。誰想溫含芷忽的笑了:“嘉嘉小看我。我犯不著傷心,你也不必勸我。你出嫁時與我說的話,我至今還記著,越想越覺得,的確是我軟弱過頭,這才讓他們這樣欺負我,如今我總不是能讓他們這樣欺負的人了。溫家回或者不回,都不要緊了,我著實是一點留戀也不曾有。我有時恨極了我為什麽要姓溫,有時候卻又傷感,這個溫字,是我爹娘留給我的最後念想了。”
提到早逝的父母,她吸了吸鼻子,到底落下淚來。
輕聲歎了一聲,顧柔嘉輕撫她的發,並不說什麽。一時間。勸了許久,溫含芷才止了淚,吸了吸鼻子,笑道:“說來,你與九王這些日子忙於流言之事,隻怕也料理不了許多,你可知道,軼哥兒他……要與楊家小妞妞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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