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綺羅和源銘向著馬車走去，宋老板站在薑綺羅另一邊問道：“薑老板，今天看的這幾間你都不中意嗎？要知道，你可很難找到位置更好的店麵了。”

    薑綺羅歎息道：“我知道這些鋪麵都很好，隻是以綺羅坊現在的實力，根本租不起這樣店麵。”

    宋老板“哎”了一聲，說道：“怎麽會？你的布都是商會評選的榜眼之作了，還說什麽沒實力？”

    薑綺羅心裏很不是味，宋老板這是生怕她爬得不高，摔得不狠啊。她笑了一下，說道：“我還是更喜歡小一些的鋪麵，畢竟商會要求我開二十家呢。”

    宋老板不以為然：“偌大一個京城，新開一件店鋪就跟往海裏投個小石子一樣，什麽風浪都掀不起來！”

    薑綺羅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幸好先行登車的源銘不耐煩了，探出頭來說道：“磨蹭什麽！本公子累了，要早些回去休息！”

    宋老板再纏人，也不敢和河內源家對抗，連忙辭別薑綺羅。薑綺羅上車之後，對源銘道謝：“多謝源公子解圍啦。”

    源銘坐在一堆軟枕中間，車廂昏暗，他轉眼珠時眼白便特別明顯：“哼！和他還費什麽口舌？換做我是你，早已與他斷絕。說起來你和你爹斷絕關係時不是很痛快嘛，和外人倒這麽拖泥帶水。”

    薑綺羅被他問得愣了，想了想說道：“我和宋老板之前是利益，和薑老爺之間是恩怨，不一樣。”

    源銘不置可否，拿扇子拍著車廂：“怎麽這麽慢？嫌餓不死我啊，快走！”

    趕車的小廝應了一聲，一道皮鞭脆響，馬車隆隆地跑了起來。也就是國孝期間街道冷清，這個地方才有馬車飛跑的空間，換做平時絕對是寸步難行。

    可超速是危險的，在古代也是一樣。薑綺羅覺得車子顛簸得令她不安，尚且來不及說什麽，就聽到“砰”的一聲，然後她整個人都向前栽了出去，嗵的一聲撞上了車廂板。

    幸好源公子的車廂裏到處是軟枕軟墊，連車廂壁上都掛著毯子，她這一下才沒有撞出好歹。她坐直身子，理好衣服，抬眼看到源銘也是一副狼狽的模樣，他頭上的白玉冠都被撞歪了，嘴中叱罵不止。

    車外一陣喧嘩，當中還有馬鳴，不止一匹。看來源公子的馬車是和另一輛車子撞了個正著。

    源家的小廝已開始叫罵：“眼睛瞎了！沒看見我們的車嗎？你們不退讓，還想擠過去，這下撞了吧？”

    對麵的車夫毫不退讓，聲氣比源家人更粗：“知道車裏坐的是誰嗎？認得這車上的旗子嗎？瞎了你的狗眼，敢叫我們讓路？”

    源家小廝和他們主子一樣無理攪三分，何況此時他們是占理的：“趕車的規矩你不懂啊？凡是窄巷相遇，後進來的要讓先進來的先行。你們不退反進，該負全責！”

    “這是哪家的馬車？報上名來，回頭我們好好給你負責！”此言已明顯是辯不過而要威脅了。

    薑綺羅聽著話鋒不對，連忙出去，果然看到對方也是一輛馬車，而且這馬車無論大小還是裝飾都不比源公子的車差，車廂一角還豎著一麵小旗，黑底紅紋，繡著火鳳圖案。這條巷子其實不窄，隻是很少同時有兩輛這樣寬綽的車要並行，所以才出了這場事故。

    薑綺羅對源家的小廝使個眼色，要他閉嘴，然後向對方說道：“咱們不妨各自容讓一步。這位車夫大哥，咱們的車輪別在一起了，還要煩請你的車向後退一退，我們這邊也才能退出去啊。”

    對麵的車夫本已鬆動，沒想到薑綺羅身後忽然傳出暴喝：“退什麽退！他們無禮在先反而要我們先退？”

    她回頭一瞧，源銘扶正了頭冠，理好了衣服，掀開簾子走出了車廂。

    很糟糕，源銘愛爭勝，這件事隻怕不能善了。

    源銘在車轅上大大方方跪坐下來，說道：“河內源氏，源銘，今天就要看看京城的人有多囂張。”

    對麵的車夫不屑地一笑：“河內？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也敢到天子腳下叫囂？”

    源銘的眼中冒出火焰，卻不怒反笑：“我敢！我當然敢！誰讓我有理呢，就算是鬧到公堂上我也不怕！”

    薑綺羅盯著那麵火鳳旗半晌，怎麽看怎麽覺得這該是個貴族門閥的圖案，於是悄悄退到源銘身後，小聲道：“對麵可能真的很有勢力，你們源家在京城又隻有你一個，還是不要生事吧！”

    源銘展開折扇，悠然地扇著涼風，用扇子遮掩嘴唇道：“無妨，越九霄好像很有勢力，出事了讓他撈我。”

    薑綺羅要暈了，她都不敢仗著越九霄的背景胡作非為，源銘跟他算是什麽關係？倒是挺不客氣！

    不過他提醒薑綺羅了，這個時候貌似確實把九霄找來比較穩妥。可是源家的小廝又不認得宰相府，怎麽去找？

    對麵的車廂裏從一開始就沉默著，這時終於發出了聲響：“跟他們廢話什麽？把他們的車搬開，咱們走！”

    薑綺羅和源銘都是一愣，他們愣的不是搬開馬車這個主意，而是那車裏傳出的竟然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嬌嬌糯糯的，其實還蠻好聽。難怪她許久不說話，大概是這種情況不願意拋頭露麵。

    對方車後跟隨的侍從一擁而上，還真的要動源家的馬車，源銘見了，一揮手：“跟他們拚了！”

    兩邊的人頓時廝打在一起，寧靜的小巷頓時狼煙滾滾，灰塵亂舞。薑綺羅連勸架也不敢，生怕被卷進戰團。要是為了什麽原則大事打一打也就算了，這種雞毛蒜皮的破事要不要搞得頭破血流啊！

    源家人個個不含糊，其實河內比京城更靠西北，真要說起民風，京城人們比不過他們悍勇，隻是源公子一向比較講究做派，這一點就給遮掩過去了。

    很快，源家這邊就取得了上風，火鳳那一家的隨從不是被按在地上就是被逼到牆角，連車夫都被拖下來製住了。源銘扇子一收，說道：“不必打他們，讓他們別動就行。”

    對麵車裏的人終於不能忍，掀開簾子瞪著源銘。這小姑娘唇紅齒白，鵝蛋圓臉，烏黑的頭發紮程兩個蓬鬆的辮子，隨意地搭在肩膀上很是可愛。

    源銘嗬嗬一笑：“終於把你逼出來了。看在你是個姑娘家的份兒上我不動粗，我跟你耗，非讓你的車先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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