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月明星稀，山間小路上寂靜無人，隻有清脆而緩慢的馬蹄聲。月亮的清輝灑落，照亮馬蹄前方的路途。

    “我們就這樣把源公子拋棄了，真的好嗎？”薑綺羅坐在馬背上問道，越九霄在她身後策動著韁繩。她今天實在很累，忍不住靠在越九霄懷裏。

    越九霄悄悄地欣喜，伸手摟緊她，笑著說：“源公子和公主的對決隻怕到現在還沒見分曉呢，咱們不趕緊走，就要陪著他們過夜了。”

    這話沒有半分誇張。府尹走後，薑綺羅和越九霄又等了許久，等到二位小祖宗吃完了飯，等到公主殿下彈琴彈得手指頭疼，等到源銘把琴要過來彈了一曲河內的小調，然後公主不服氣休息夠了又彈了一首雅樂……

    就在那麽一個破巷子裏，他們倆實在玩出不少花樣。

    越九霄歎口氣道：“綺羅，我先送你回去吧。”薑綺羅望著初生的月牙，隻好點了點頭。

    這一下午，他們什麽也沒做，隻是聽了不少好歌。越九霄還說奇怪，彈琴是個講心境的事，按道理源公子和公主都在盛怒之下，應該彈得很難聽才對，沒想到意外得還算可以。

    薑綺羅回想著這場無妄的車禍，不知該哭該笑，她忽然有點不安：“對了，源公子和公主作對，會不會有危險？那個什麽王府的人不會對他怎麽樣吧？”

    “放心，祁王是眾皇子中最賢明的一個，而且他最為人稱道的就是禮賢下士，廣納良才。源公子有本事有勢力，祁王殿下拉攏他還來不及呢，哪裏對為難他？”說起祁王愛人才這事，越九霄心情很複雜，愛才是不錯，可是看中了就不撒嘴也不太好。

    比如此刻，越九霄相信祁王家的黑衣人就在他周圍監視，所以不滿的話最好還是閉嘴別說。

    聽說源銘不至於有危險，薑綺羅稍稍放心，她很少關心政局，不過今日又是公主又是王爺的，叫人不免對宮闈秘事浮想聯翩：“這位祁王殿下一定也是個好哥哥，要不怎麽是他的車馬來接公主呢？他們是一母同胞？”

    “並非，”越九霄說道：“其實公主是側妃所生，與祁王以及太子都不是一母。她母親是一位得寵的妃子，可惜早逝，陛下念她孤苦，又覺得她天真可愛，所以特別愛憐。太子年長，祁王和她年歲差得少些，常陪她玩，他們兩人因而特別親厚。殿下離宮開府之後還總帶宮外的玩意兒給公主，攪得她一心想往外跑。”

    薑綺羅皺眉道：“明明就是好哥哥嘛，我怎麽聽不出你話裏有半點讚賞之意？就因為公主出宮給你添麻煩？”

    的確，越九霄的話說得平平淡淡，沒什麽讚賞之意，不過他說不出什麽理由。如果梁曦公主是個不受寵的小妹妹，祁王回護她，那是高風亮節，越九霄無話可說。可是公主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祁王的動機就很難說了。

    或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不過他一向不憚以最壞的想法來揣摩宮廷裏的事。

    一陣小風吹來，薑綺羅往越九霄懷裏縮了縮，她喜歡這樣靠在越九霄懷裏，又寧靜又溫暖。她已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越九霄，隻覺得這樣靜靜地同乘一匹馬很好。

    薑綺羅看著天空：“你今天不回家，會不會被越夫人罵？”夜已經這麽晚，他怕是回不去了。

    越九霄聳聳肩：“我娘很英明，她不管我，倒是我爹，這老頭子派給我這麽糟心的任務，我就不該回家！”

    薑綺羅笑笑不說話，越九霄的口是心非和他爹越丞相一脈相承，說不是親生父子真沒有人信。

    越九霄的馬迤邐而行，終於到了念羅村。村口有人點著一盞燈籠等待，聽到了馬蹄聲，那盞燈逐漸走進，照出奶娘那張慍怒的臉。“我的小姐喲，又到哪裏去了？姑娘家家的，在外麵玩到這麽晚才回來！也不怕讓狼叼走吃了？”她看到薑綺羅身後的越九霄，鬆了口氣，又覺得詫異：“越先生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回家探親了嗎？”

    越九霄把薑綺羅抱下馬，笑道：“天下之大，還是綺羅所在之處最好。”

    奶娘呸了一聲：“如今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沒個正形，好歹還是教書先生呢？也不怕帶壞涵兒。源公子和他家那群小子呢？他們今早不是和小姐一同出門的嗎？”

    這個故事太精彩，薑綺羅打算明天給大家一起說。“已經這麽晚了，奶娘，麻煩你先安排九霄住宿吧。”越九霄的房子被源銘強占了，屋裏屋外都重新布置了一回，她不擔心越九霄住不慣，她是怕源銘知道有人動了他的地盤又要怪脾氣發作。

    好在越九霄不小心眼，房子歸了源銘就算了，他正好要求與薑綺羅同住一屋。薑綺羅還沒說話，奶娘先狠狠瞪住了越九霄。自從薑綺羅和越九霄坦陳了心意，越九霄在她眼中就從可敬的先生降成了需要嚴防死守的對象。

    越九霄無可奈何地一歎氣，隻好去和紀寧擠一間屋子。

    奶娘確定他走遠了，才提燈送薑綺羅一道回屋，她吐出一口悶氣：“小姐，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我有話都沒法跟你說，真是急死我了！”

    薑綺羅已經猜得出奶娘會說什麽，她又困又倦，有些不耐煩：“好啦，我知道錯了，今天實在是意外，以後不會晚回來了。”

    “誰說這個了？我是說織布的事情！小姐，你昨天不是說用紗線織花紋嗎？我今兒收拾屋子時看到了你畫的圖紙，就照著織了一個小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薑綺羅昏昏欲睡的眼一下子亮了，“奶娘，那隻是張沒畫完的圖紙啊。”

    奶娘嗬嗬地笑著：“是嗎？我看著和編盤扣差不多嘛，照著瞎琢磨而已。幸好你是畫了張圖，要是寫字我可就沒轍啦！”

    她和薑綺羅進了屋，先給她遞上一杯水，又從放針線活的笸籮裏拿出一根手掌寬的帶子，帶子上有縱橫的紗網，還有紗線勾出的紋樣。

    “奶娘，這是……”

    “織了一條腰帶，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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