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送祁王妃的新衣是奶娘和春草一起完成的，奶娘擔起了裁剪和縫紉的事，春草在一邊出出主意，免得奶娘設計的花樣太過陳舊。

    為此一老一小時常拌嘴，奶娘嫌春草聒噪，春草嫌奶娘老頑固。薑綺羅知道她們不至於翻天，所以聽之任之，放任自流，就這樣放任著、放任著，得到了一件無可挑剔的作品。

    她覺得這就是祁王妃想要的，布料是樸素的，顏色是淡雅的，樣式裁剪卻是入時而大方的。

    薑綺羅豎起大拇指：“嘿嘿，春草，你挺有想法的嘛，連宮裝都設計得這麽好。”說完她發現奶娘的臉色黯然，連忙往回找補：“當然，奶娘的手藝更好，更好！”

    但是奶娘卻沒有因此而露出喜色，反而劇烈地咳了一陣子，然後身子一軟，順著牆壁坐到了地上。

    薑綺羅和春草大驚失色，怎麽喊奶娘也不回應，臉色由暗黃轉成了蒼白。兩個人被嚇壞了，忍著眼淚把奶娘架上了床。

    紀寧從鎮子上帶回了郎中，診過脈後，郎中說道：“這是心焦成愁，積勞成疾啊。”

    其實不用郎中說薑綺羅也知道，這段日子最辛苦的就是奶娘了，從照顧涵兒到織布裁衣，全都堆在了奶娘一個人身上，她卻什麽也不說，隻要薑綺羅需要，她就遵從。

    郎中絮絮叨叨地說著：“看脈象，這位夫人隻怕伏案太久，頸椎傷損嚴重。連日來睡眠也似不足，肝氣衰竭，以至於身體病弱。還有她的眼睛……”

    郎中的話很長，薑綺羅簡直不忍心再聽下去，她沒想到奶娘在不知不覺間落下了這麽多病根。

    她歎口氣：“大夫，你隻管開藥吧，別計較價錢。”

    郎中冷笑一聲，對薑綺羅不屑一顧：“我當然不計較價錢，倒是你們，平時使喚人的時候計較過什麽嗎？現在說不計較錢，錢又買得回什麽？”

    春草替薑綺羅叫屈：“東家又沒有折磨奶娘！”

    “不必解釋，大夫說得是。”薑綺羅攔住春草。她早就覺得奶娘熬壞了身子，非但沒有阻攔，反而又托付給她許多事，和折磨奶娘有什麽區別。

    郎中龍飛鳳舞地開了藥方，說道：“從此以後病人隻能靜養，不許再讓她勞神傷身。”

    “我知道了。”

    春草和紀寧送走了郎中，順便去鎮子上抓藥。薑綺羅坐在奶娘身邊，握著她的手。奶娘的手摸起來不舒服，掌心有的是多年磨出的老繭，掌心的紋路還很粗糙。人們說手心粗糙就是“操心”的意思，大約奶娘的命數早就被這雙手掌注定了。

    奶娘悠悠醒來，看到薑綺羅愁容滿麵，皺起眉頭：“小姐你愁什麽？我隻是累了，歇一歇就好。”

    薑綺羅笑著扶她躺下：“我知道，我還有好多事要托付奶娘去辦呢，你可要早點好起來。”

    奶娘一聽，立刻問道：“有什麽事？我在床上也能繡繡花，做做針線。”

    薑綺羅幫她掖好了被子，點頭道：“好，要是有活兒要做我一定來找奶娘。”

    “對了，小姐，你早點把衣服拿給王妃看，她覺得哪裏不好你告訴我，我再改。”

    “好。”

    奶娘的話薑綺羅一概應承，但是她心裏明白，再這樣下去，奶娘會為了她耗盡精力。

    喂奶娘喝下藥之後，她按奶娘叮囑的，收拾好了新衣服，入京送到了王府。

    這件事波瀾不驚，因為王妃本就寬容大度，而且奶娘的針線做得無可挑剔。薑綺羅得了不少賞賜，至於那二十間商鋪，王妃也沒有忘記。

    其實薑綺羅感念祁王府的救命之恩，覺得這二十間鋪子不該要，但是商會的要求太過挑戰，她還是接受了。她心裏想著隻要將來再為祁王府幫些忙，就能把這份人情還回去。

    王妃溫言道：“薑小姐，你想要什麽樣的地方，多大規模，隻管和公主去說吧。實在不好意思，我有孕在身，不宜操勞。”梁曦公主在一邊對薑綺羅笑笑，她現在是王妃的小跟班。她不想回宮，所以想方設法賴在王府，手段之一就是讓她對六哥六嫂有用。

    “稍等一下！民女有一事相求，需要王妃的首肯。”

    王妃輕輕點頭：“請說。”

    薑綺羅問道：“這二十間鋪子裏，我能不能挑一間送人？”

    王妃輕笑：“店鋪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願意如何處置，都隨薑小姐高興。”

    薑綺羅點頭道謝，解釋道：“多謝王妃寬宏，因為是王妃所賜，所以我不敢自作主張。”

    王妃看看薑綺羅，說道：“薑小姐如此知禮，我不如再送你個人情，那間鋪子也不必從你的二十間裏算了，就當是王府的禮物吧。”

    薑綺羅長大嘴巴，沒有想好事接連不斷，簡直好得不現實。

    公主推推她：“快謝謝六嫂！”薑綺羅這才想起來叩謝。不過王妃早就命人來扶她，薑綺羅膝蓋都沒來得及彎。

    她目送王妃走入帷幔之後，還不能相信此刻的她已經是一個手握京城二十間商鋪的大商人。一切隻是因為給王妃做了一件好衣服，薑綺羅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麽是一步登天。

    梁曦公主抿著嘴笑她：“快從夢裏醒過來吧！薑小姐，告訴我你需要什麽地方，我才好幫你聯絡。”好像隻要薑綺羅說得出，祁王府就可以為她辦到。

    薑綺羅從木訥中恢複，說道：“我的還沒想好，但是送人的那一間，我想好了。現在就帶公主去看，行嗎？”

    梁曦公主好奇地看她：“你可真奇怪，這時候還不先想想自己？”

    薑綺羅笑而不語。

    公主出馬，事半功倍。一間三進三出前帶鋪麵後帶住宅的院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落進了薑綺羅的手心。公主把地契交給薑綺羅時她仔細地看了成交的數目，一口冷氣哽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京城的地價這麽貴……”

    公主爽快地笑起來：“沒關係，犯不著給六哥省錢！薑小姐，我很好奇，這家店鋪放眼京城都是一等一的，你不自己留著做生意，要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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