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一抖出趙懷遠和薑綺羅的事，會場中出現了一大片恍然大悟的聲音，他們究竟明白了什麽，薑綺羅一點也不明白。

    有個人站起來大聲說道：“那天綺羅坊被暴民圍攻的時候，我親眼看到趙府尹帶著官兵去救，簡直像他家著了火一樣猴急。嘿，要說他們二人沒什麽事，我才不信呢。”

    薑綺羅坐著，紋絲不動，聽著，充耳不聞，別的商人看她這個模樣，想她必然是無話可反駁了。

    “看來薑綺羅真的勾結趙府尹，誣陷宋老板的事情估計也假不了啊……”

    “會長，咱們商會接納新成員首重人品，像薑綺羅這樣的人實在不配！”

    “對啊，會長，咱們城裏織染商會的目的就在於把同行們擰成一股繩兒，薑綺羅這樣就是動用她的特權排擠同行啊，這正是咱們商會要嚴懲的！”

    他們甚至都不問問薑綺羅，就堅定地相信宋老板一定占理了。

    會長看著激憤的眾人，擺手示意大夥兒安靜。他問薑綺羅道：“薑小姐，你可有什麽辯解的？”

    “辯解？那是罪行被人揭發後給自己找理由的意思。我不需要，因為宋老板的指控，我一個字也不認！”薑綺羅站起來，緩緩從袖中抽出一張薄紙。“關會長，這是當時宋老板和我訂立的契約，您自己看看合理不合理。”

    宋老板沒想到薑綺羅身上帶著契約，那便是早有準備了，他哭得五花六道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淚珠子也掛在眼角掉不下來了。

    會長拿過契約看了，對宋老板說道：“這個契約定得不甚完備，你沒有寫約定的期限啊。”

    宋老板咳了一聲，想了想，他歎口氣：“當時薑小姐的染坊規模尚小，沒名氣，也接不到什麽生意，我是想要幫助她才約定無論她有多少貨，都可以交給我，我自會幫她賣一個好價錢。既然是幫助別人，那就不必提什麽期限了。”

    關會長無限感慨：“宋老板，你可真是宅心仁厚啊，我剛剛是錯怪你了。”

    會場裏有不少人為宋老板落淚：“可不是嘛！”“宋老板，你可真成了拿身子暖毒蛇的農夫啊……”

    “會長和諸位都言重了，我不過是憑良心做事而已。”

    如此道貌岸然的表演真是要讓薑綺羅吐出來，她冷冷地問道：“宋老板，你說是為了幫我才與我定下契約，那今兒個我不需要您的幫忙了，您怎麽又要我賠償了呢？是不是幫忙幫出甜頭，舍不得鬆口呀？”

    宋老板的拳頭捶在桌麵上：“一派胡言！幫忙歸幫忙，可是生意場是生意場，你給我造成了損失，難道不該賠償？”

    “損失？宋老板，我是偷了你的，還是搶了你的？還是像你做的那樣，派人上門破壞店麵？你不過是再也收不到廉價的金紗了，就說你損失了，按這個道理，對於那些我從沒供貨的店鋪，我是不是也欠了他們？而你壟斷了金紗銷售權，是不是讓天下所有布莊損失了？”

    宋老板無言以對，卻有幾個人幫他出氣：“哈哈，薑綺羅，你可真是生了一張巧嘴，你是不就用這張嘴伺候趙大人的？哈哈哈哈！”

    “你說什麽？”薑綺羅的目光像是要迸濺出火花。不過她感到背後有東西戳了戳她的背，那是源銘的扇子把，他在提醒薑綺羅冷靜，也是在告訴他是時候放上真正的殺招了。

    薑綺羅對會長說道：“會長，既然我們要斷了是非黑白，那就該有情證人，希望會長允許。”

    鬧成這樣哪裏還有不許的餘地？會長焦頭爛額地說了聲“好”。

    “你出來！”薑綺羅對著幕後準備茶水的地方喊了一聲，一個身子矮矮瘦瘦，弓腰駝背的小個子走了出來，他的身上臉上還有好幾道傷痕，走路更是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一樣。

    薑綺羅說道：“宋老板，你肯定認識他？”

    宋老板吃了一驚：“小三子，你、你從……”他不敢說下去了，於是薑綺羅替他補完：“宋老板是不是想問小三子，你怎麽從牢裏出來了？”

    宋老板慌張地低下了頭，這個小三子是他店裏的夥計，隻是薑綺羅一向不認得，所以那一天他派這個夥計去領導那群亂民。後來他被抓去順天府時，曾讓這些人指認宋老板。因為是領頭鬧事的，這個小三子受了拷打，已經被打成了一個爛人，根本沒有指認人的力氣。

    小三子聽到宋老板的聲音卻不理他，甚至連眼睛也不轉過去一下，好像這個屋子裏沒有宋老板這個人。

    薑綺羅說道：“會長，諸位，這是宋老板器重的夥計，宋老板做過什麽他可是很清楚的。”

    小三子的聲音十分沙啞，仿佛嗓子也受了傷，說道：“薑小姐說得不錯，上門砸她店鋪的人就是我老板收買的。那是城南一夥兒攔路要錢的混混，給他們錢他們什麽都做。老板派我和他們聯絡，還派我帶他們砸薑小姐的店，那些指責她的罵辭也是他教我的。”

    “你胡說八道！薑綺羅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樣誣陷我？”宋老板氣急敗壞，撲過來就要毆打小三子，源銘揮揮扇子，在一邊伺候的小廝們便把宋老板按在了地上。

    小三子盯著地上的宋老板，緩緩道：“就憑薑小姐把我從牢裏保出來，還為我重金療傷。宋老板，你以為我在順天府的大堂上失去了直覺嗎？不，我隻是說不出話，可是聽得真真的。你不是沒注意到我，你是對趙府尹說，鬧事的家夥你不認得，他死了你也不在乎。我以為你隻是在公堂上掩飾罪行，但沒想到你是真的把我拋在牢裏不管！”

    宋老板在地上掙紮著喊道：“你這畜生，忘恩負義的家夥！你是我買下來的，命就是我的，為我死又怎麽了？”

    他說著，感到頭頂有一片陰影壓來，抬頭一看，是薑綺羅，她的目光像三九的風一樣刺骨而強悍。

    “宋老板，你真的很自私，因為自私，所以強逼我為你生產金紗，所以不在乎夥計的性命。做生意這件事是交換，得到必然伴隨付出，你隻想得而不願舍，你才是不配加入商會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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