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熏天的怪物好像停了下來。這給了徐衝逃離的好機會。他悄然起身要跑，卻踩到地上日軍鋼盔，差點摔倒在地。

    雷鳴般的咆哮聲，響徹洞穴。它轉而向徐衝跑過來。

    這個東西顯然有些智力，除了能看穿陰謀，還能發現其中一個獵物笨手笨腳，應該優先解決。

    徐衝感受到了迎麵而來的強勁氣流，它的速度很快。

    他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向那個東西甩出手上沉重的燃料桶，幾乎完全靠著對氣流的感受，來確定目標位置。

    徐衝無法看到，這一下結結實實砸在隆隆逼近的怪物軀幹，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從它嘴裏噴出來的嘔吐物，直接濺到了徐衝身上。

    一道強光從坦克上射來，握著手電的小雅高高站在坦克上，如同高擎火炬的救命女神。

    徐衝快速躲到坦克後麵，確切的說是躲到小雅腳下，才轉回頭看。

    光亮中，一個東西，正趴在地上大口嘔吐並喘息。

    那是一具油膩而無毛發的軀幹，以及硬插上細長的四肢構成的東西，周身瘦骨嶙峋，唯一臃腫的地方，是鼓起的肚子。在應該是頭部的地方，長著一張左右豁開的大嘴，以及大嘴上是洞開的粉色孔洞，可能是鼻子，再往上什麽也沒有了，看不到眼睛的存在。

    大自然不應該產生這樣不協調和醜陋的東西，實際上，它更像是缺乏美學教育的兒童，用橡皮泥捏出來的人體。

    怪物巨大的肚子讓原本不協調的肢體顯得格外怪異。以至於徐衝有一種感覺，其實它不是那麽致命。

    並沒有人看到它是怎麽把一個人活活撕開，並吞下去的，但是徐衝知道它顯然做到了，要不然它的肚子不至於這麽鼓脹、下垂成那個樣子，它至少吞下了那個日本人的一半。

    怪物雙手撐地，使勁嘔吐了一番，將它剛才生吞活剝的食物，吐出不少，連帶著布片、手表和毛發。

    把自己吃的如同八個月的孕婦，確實大大減低了敏捷程度，嚴重耽誤第二次捕食，它決定先反芻一下。

    這個東西開始顫顫巍巍站起身，小雅站在15米高的坦克底盤上，不斷移動手上手電，讓光柱緊跟著它的頭部上升。當它差不多站直時，小雅發現，自己並不比那個人形東西高出多少。

    怪物仍然略有些鼓起的腹部突然湧動起來，進而整個身體開始抽搐，什麽東西自下而上湧起，可以看到它的脖子腫脹成之前的兩倍。

    躲在坦克後麵的徐衝，目瞪口呆看著怪物的下顎骨鬆脫，大嘴裂開至腦後。

    它試圖吐出什麽，但是隻有一些黏稠的液體從嘴裏滴淌下來，似乎隻是幹嘔。

    幹嘔了七八次，它終於從這張駭人聽聞的大嘴裏，嘔出整個人頭來。人頭就掉在它腳邊上。

    吐出了大部分的人體後，它恢複了瘦削、靈巧，現在可以施展一下速度了。

    怪物身子前傾，同時張開手臂，如同蓄勢待發的螳螂，裂開的大嘴裏，滿是尖牙。它咆哮一聲，十幾米遠的徐衝除了震耳欲聾，似乎還覺得，它的口水噴到了身上。

    “我操，裂腮短麵恐人？”小雅大驚之餘，說了一句髒話。

    “什麽短命人？”

    “我拖住它，你設法繞到後麵幹死它……”小雅的聲音出奇的鎮定，她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一類東西。當然，徐衝也不是。

    “我該怎麽做？”

    “點火？”

    “點什麽火？”

    “傻瓜，點燃地上的燃料。”

    徐衝突然領會到小雅的全盤計策，她是要用地上的燃料燒死這個東西。她站在高處，用手電強光刺激對方，就是為了吸引它的注意力，給自己爭取機會。

    徐衝小心後退，悄然隱入黑暗中。

    現在可不是裝蒜和掩飾的時候，不論是天真任性的富家小姐，還是隻會西紅柿炒雞蛋的川菜廚子，這一刻，都必須摒棄偽裝，將所有本事施展出來。

    怪物向坦克上的小雅撲過去，他的細長身子給人一種錯覺——它的肢體很不協調，行動很慢。當然實際上並非如此，它緩慢跨出幾步，向小雅靠近，但是細長的胳臂卻提前到了。

    小雅一低頭，躲到炮塔後麵，偷襲的長手抓空，卻見小雅單手吊著炮管躲到坦克前麵。

    怪物奮力推動炮塔，炮塔隨之轉動起來，可見它的力氣著實不小。小雅輕輕落下，閃避開蒲扇大手掌的一握。

    就在那邊險象環生的時刻，徐衝得以悄然繞到怪物身後，他得從那一堆令人作嘔的殘肢裏，找到剛才扔出去的破碎的燃料桶，將裏麵凝固汽油撒到怪物腳下，然後點燃。事情好像並不複雜，打火機就在他口袋裏，難點在於如何在它眼皮底下靠近？

    他屏息走進地上黏稠的嘔吐物內，那顆消化過半的人頭，正看著他。他的半邊臉已經不見了，可以看到牙槽骨上整齊的牙齒。

    剛才見到這個人時，他還隻是安詳地躺在地上，呼吸尚存。徐衝憋住氣，淌過那一堆殘渣，找到了糊滿嘔吐物的燃料罐，抓起燃料罐時，感覺手上微微的刺痛，也許是沾上怪物胃酸的作用，也許隻是心裏作用。

    小雅仍然圍繞著坦克與竹節蟲一般的短麵恐人周旋，她的躲閃頗有些章法，始終以坦克為掩護，不讓那雙長手抓到自己，同時又使用手電吸引住對方，不讓它的注意到徐衝笨手笨腳的行動。當然可以發現，這個東西固然沒有眼睛，但是似乎具有很好的感光能力。

    徐衝悄悄鼓起勇氣，然後到了怪物身後，就在它身後倒下燃料。

    這一定是他這輩子最勇敢的時刻，他竟然在與一隻扯爛人體如同撕開信封一樣的東西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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